今天是個奇怪的日子,非常奇怪。我不得不打一通古怪的電話來挽救自己。其實說是說服自己或許更加確切,而明天就是我的生日,在這點上我感到恥辱。
事情是這樣的,我必須馬上說出來,玩花樣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況且我也不能保證我有足夠的時間繼續繞圈子。
兩個月之前,我預定了一項代價高昂的服務,那是一個名叫“完全自殺手冊”的公司,你把錢交給他們。他們提供給你前所未有的死亡體驗,正經生意,公平合理。我對一切知之甚少,隻知道它隱藏在地下,卻在某個特定的群體中享有聲譽——比如一些狂熱的嗜血者或者是晝伏夜出的厭世者,它在夜間偶爾向地麵伸出兩扇氣窗,任由潦倒的夜遊人拿走那些聞所未聞的末日音樂。
有必要說明的是,我是個完全一塌糊塗的人,像所有人一樣一塌糊塗,這既沒有新意也沒有任何頹廢美學可言——我並不在乎那些故作深沉的玩意。兩個月之前的一個晚上,我在它張開的地洞裏得到了一張唱片,我並不是愛好音樂的人,可是總會有那種時刻——一首歌鑽進了你的耳朵裏,前奏剛剛響起來的時候,你就知道世界將不再一樣。那是你的末日音樂,我的那首名叫perfect
day。我聽了它一萬遍,明白了它為什麼從那個黑暗的地洞裏來到我的手上,他告訴了我一些事情,作為回應,我必須做點什麼。
我把錢彙進銀行卡裏,第二天便收到了一份需要簽名的委托書,以防——引用他們的話說——“某種突如其來的法律層麵上的事務性糾葛”,一場死亡將在兩個月後發生,那是我22歲的生日。
在那之後,焦慮並沒有隨著時間的臨近而無限增大,直到今天早上起床時,我才猛然意識到事情的經過,我感到奇怪的是我並不為自己的一塌糊塗和將要到來的生日而焦慮了,一切變的平和而完美,連牆角的垃圾和桌子上永遠完成不了的小說都是那麼的讓我戀戀不舍,我感到一種甜蜜的無力,這是經常和自己妥協的報償。於是,我想到了拯救自己,這很簡單,因為整件事情開始的時候就像一部倒黴的電影一樣的滑稽。我並沒有猶豫就撥通了一個記憶中的電話號碼。
“你好,陽光花店為您服務,請問您需要什麼?”一個姑娘極為年輕的嬌滴滴的聲音。
“是花店?”我迷惑的重複著,一邊翻看著電話號碼證明自己沒有記錯,“應該就是這個號碼……我沒有記錯……可怎麼會是花店呢。”我自言自語的嘟囔著。電話那邊發出了一陣不滿的低吼,然後是沙沙的刮擦聲,“又是那些人,真他媽的見鬼了……”她遠遠的衝什麼人喊著,然後是一陣混亂的像是來自電影院裏的笑聲,一個男人的聲音出現在了電話那頭。我認出了這就是那個曾經接受我預訂的男人,立刻鬆了一口氣。
“是Anderson先生?剛剛對不起,我想您是在兩個月前預定的。你大概還不知道我們改行了吧?”
“你是說你們做起了花店生意?是的……我是說挺好的,嘿,簡直是好極了。”我誇張的叫了起來,“你知道我打電話本來是因為……因為……嘿,沒什麼,沒什麼,現在可是好多了”我把手機換到另一邊耳朵上,感到有些難以開口,隻能不知所雲的支吾著。
“在最後時刻後悔了唄”他寬容似的哈哈大笑,“這種事情我們見多了,不過結果總是……”他猶豫了一下,我又聽見了電話那邊空蕩蕩的混亂的笑聲。
我的太陽穴突突的跳著,難道他以為是自己赦免了我?或者更嚴重,他覺得我這條命現在已經是屬於他的了。好吧,好吧,既然他喜歡就讓他這麼想好了,我亂七八糟的滿嘴胡謅著,直想趕緊掛掉電話。
“顧客是上帝嘛!”他最後告訴我說退還的預定金將彙入我的銀行卡,並祝我生日快樂。我悶悶不樂的接受著第一份生日祝福,然後掛斷了電話。
像往常一樣,我坐在床上,又陷入了一切開始時的虛無之中,我這樣整天無所事事的一個人呆在床上,一點都不為今天或者是明天擔心,我伸長胳膊在桌子上抓到一瓶礦泉水,咕嘟咕嘟的灌下幾口,我隻想知道現在應該做點什麼。這並不是問題,我翻看著一本蹩腳的小說,然後嫌棄的扔在地上,我又匆匆忙忙的抓起另一本雜誌,結果把床頭的書全都砸在了地上,雜誌上有一個長之又長的惡心采訪,我極為厭惡的讀了幾十遍,,我感到了自己的自虐傾向,並試圖在那些自以為是的回答中找到一點笑料——他們好像一輩子就在等著這個該死的采訪一樣,每句話都是一本正經的用“我認為……”“我個人觀點是……”開頭。
“這些人……”我打開電腦瀏覽網站,然後下載了幾個電影,想到隻要動動手指頭,這一天就可以打發過去,我不禁興奮起來,像所有樂於孤單的人一樣開始自言自語“這些人覺得自己活的可真帶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