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丁凡東在周例會的時候,宣布周濤公司幾乎土崩瓦解,現在整個公司就剩下一個會計,一個HR,還有就是周濤本人。說完,在座的人都像打了雞血一樣跟著鼓掌,尤其是前幾天被丁凡東從周濤公司挖過來的那幾個人,就像那不是自己曾經工作過的公司一樣,玩命地鼓掌,弄得我一陣陣惡心。掌聲過後,丁凡東又騷氣烘烘地拿出了自己事先做好的PPT,用最直觀的方式比較了一下兩家公司的市場份額,之後又雄心壯誌地對公司的未來做了一個相當美好的規劃。用丁凡東的話說,公司即將進入飛速發展期,未來或許有上市的打算,如果真到了上市的那一天,在這個會議室裏坐著的每一個人都能得到公司的原始股,弄得員工一個個地就差寫血書以示忠誠了。不過話說回來,我還真是佩服丁凡東的演說能力。據我現在的觀察,丁凡東現在在公司的影響力完勝老徐的鼎盛時期。如果叫丁凡東去做傳銷的話,我估計現在至少得處於傳銷金字塔的中層。快散會的時候,丁凡東問我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我搖了搖頭說,沒有了。丁凡東對我笑了笑,就散會了。散會後,丁凡東跟我回到辦公室,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問我:“你最近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我點了支煙,歎了口氣說:“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是太清楚,總是覺得心裏空空的,就像少了點兒什麼。可是仔細想想,又什麼都不少,對未來也很茫然,不知道何去何從。”
丁凡東聽我說完,摘下眼鏡對我說:“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幹什麼都特沒勁?什麼都打動不了你,提不起你的興趣?”
“大概吧。”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結沒解開,和我的,和老徐的,或者說跟哪個女人的?”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說:“老丁啊,咱倆之間,我還真沒有什麼心結。要說老徐嘛,我隻是覺得對他有些愧疚,畢竟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但是也僅僅是一絲愧疚。如果說其他的女人嘛,這個我還真想不清楚。其實我一直覺得我在這個公司有點兒多餘,老徐沒走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價值在哪兒。你明白我的感受嗎?在商業上,我相信我肯定不如你,公司剩下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有專人負責。我特別想出去走走,走到哪兒覺得不錯,就停下來生活一段時間。”
丁凡東歎了口氣,站起來拿了支煙點著後,對我說:“這樣也不錯。其實我也想像你這樣去放鬆。前些日子,黃雯還問我蜜月打算去哪兒,她說她想去毛裏求斯、斐濟、大溪地。我沒答應她,你應該知道我的身世,雖然表麵上我是王小林的兒子,其實隻是一個私生子而已。私生子代表什麼?代表不被承認。我媽是一個特別要強的人,我隨我媽,我也特別要強,起初我是為了讓王小林能夠對我另眼相看,給我媽爭一口氣,後來得到了他的認可。現在卻沒有辦法停下來,也許是習慣了這種生活。”丁凡東苦笑了一下,抽了口煙。我倆誰都沒有說話,辦公室裏靜得都能聽見煙頭燃燒煙葉的聲音。我抽完了煙,把煙頭掐滅在煙缸裏,對丁凡東說:“這樣吧,老丁,我退出公司的管理,股權比例不變,年底拿分紅。”
“不用認真考慮一下嗎?”
“不用了,我想了很久了。”
之後又是一陣沉默,丁凡東把煙掐滅後點了點頭,離開了我的辦公室。其實我今天對丁凡東說的一些話,並不是心血來潮、一時衝動,早在老徐還沒走的時候,我就有過這種想法,隻不過最近經曆的一些事情,讓我更加堅定了我的這個想法。我站起身環顧辦公室,的確有很多東西舍不得,但是卻不得不舍。我從辦公室角落找出來一個大箱子,把我在辦公室裏的一些貴重物品都裝了進去。收拾櫃子的時候,我找出一張幾年前老徐和我及某互聯網行業老大的合影,照片中的三個人,老徐已經不在人世;那互聯網行業老大的第二家公司已經上市;而我對未來一無所知,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
快下班的時候,我把公司裏的同事都叫到了會議室,簡單地說了一下,我因為個人的原因,暫時先離職一段時間,公司的大小事務由丁凡東負責。我看了看丁凡東,他衝我點了一下頭,示意我繼續說下去。我一時語塞,不知道說什麼好,隻是對大家鞠了個躬,感謝大家這麼多年對我的支持,弄得氣氛一下子尷尬了起來。這時,丁凡東站了起來,笑著對我說:“別弄得這麼悲壯,你又不是去刺秦,公司隨時歡迎你回來,你的那間辦公室一直保留。”
我拍了拍丁凡東的肩膀,沒說話,此時此刻,我有一種想哭的感覺,也許是對公司的不舍,也有可能是一些不為人知的原因。我抱著整理出來的一箱子東西,走進電梯的時候,正好趕上下班的高峰期,整個電梯的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弄得我像被掃地出門一樣。無所謂了,別人怎麼看無所謂,自己活得開心才重要。我剛把一箱子東西扔進後備廂,雷剛就給我打來了電話,雷剛問我晚上有什麼安排。我說我剛剛跟單位辭職,從此以後就過上了閑雲野鶴的生活。雷剛在電話那頭罵了一句,問我是不是真的。我說是,而且我把我在辦公室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就在我的後備廂裏。雷剛問我以後有什麼安排。我問他,給我打電話幹嗎。他說,沒什麼事,隻是想叫我一起喝酒。我說,一會兒見麵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