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倒是覺得有些意思。”朱瞻基卻笑著擺了擺手,隨即仿佛漫不經心地說,“雖說那些忌諱有些是太醫院禦藥局裏頭有的,有些則是根本沒聽說過,但仔細想想,並不是沒有道理。朕這些年用了那麼多新政,萬一……朕不想把擔子都推給小一輩的身上去。如今仁壽宮已經設了專供太後的小廚房,大不了朕也再設一個,這錢朕還出得起。”
這就是玩笑了。不過,對於錢,如今的朱瞻基並不算太在乎。他和祖父朱棣一樣,對於朝堂有著相當的控製力,隻不過他不如朱棣的喜怒無常,對於大臣的意見也聽得更多,並不輕易將高官下獄。再加上執掌戶部的是張越,必要的營建宮室以及其他花銷開支都是撥付得很爽快,隻時不時會搗鼓幾句,所以供宮中花銷的天財庫竟是除了禦用監之外,還添了戶部的書吏每年核算,倒是讓那天財庫更加蒸蒸日上起來。
既是來了,朱瞻基並未很快離去,在院子裏轉了一圈,便把話題轉到了兒女身上。由於前幾年的政令太多,關於公主郡主婚嫁的事情不約而同被君臣倆忽略了。這會兒舊事重提,聽張越說著當日和朱寧杜綰商量過的那幾條,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即便淡淡地說:“朕子女少,所以於子女身上自然留心多多,也希望他們男娶女嫁更如意些……也罷,回去之後,朕再尋母後商量商量,回頭便把這事情定下來。其他的也就罷了,有一句話你說得很對,就是嫁雞嫁狗,也總比嫁個豬狗不如的強,相比才能,品行是最要緊的。對了……”
朱瞻基突然停頓了一下,旋即看著張越說道:“皇太子如今五歲,就該啟蒙了,內閣三楊都會任講官,朕原本倒是頗屬意你,但這事情畢竟大了些,而且你年輕。元節,你和朕相得,朕也不妨說一句實在話,朕想讓你為皇太子定期講學,但不能給你一個正式的名義。那些經史子集你自然比不上飽學鴻儒,但你的一些想法卻是有趣得緊。”
北巡之前,朱瞻基還微服到過英國公府,在那裏見過天賜和靜官,對這叔侄倆的一武一文倒是頗為驚歎。若說年方十二出口成章等等也並不少見,隻不過沾著聰穎二字,可難得的是兩人對於市井上頭的不少門道都是精熟,物價、產業、三教九流……林林總總的東西都能說上一二來,雖不甚精,而且也為精研學問的大儒所不齒,可在多年下來已經習慣了接受各種新鮮理念的他來說,卻覺得這兩個孩子頗為對脾胃。
至少比一絲不苟時時刻刻都是凜凜然如對大賓的小大人有意思,隻可惜,兩個孩子都已經太大了些,不適合做皇太子伴讀——而且張家已經富貴已極,也不適合再出兩個伴讀。
所以,他此時此刻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便認認真真地看著這個“老實的妙人”——時隔多年,盡管張越有時候精明得很,可但凡在他麵前,卻大多是有什麼說什麼,因而,這五個字在他看來已經是跟定了這個亦臣亦友的心腹——見張越歪著頭想了想,便露出了笑容,他便追問道:“怎麼,是肯還是不肯?”
“若是有正式名義,那臣反而不敢了,但皇上既說了沒有,臣倒是樂意擔當此職。”
張越答應得爽快,朱瞻基自然也應承得高興,兩人你眼望我眼,同時笑了起來。隻是,這兒終究不是放聲的地方,因此笑過之後,朱瞻基便站起身來,原本因為前幾日突然被瓦剌大軍攆上而生出的惱怒已經全都沒了。
“陪朕去尋英國公,一塊到開平北城牆上去看看!”
英國公張輔雖是久不掌兵,可此次隨軍北巡掌中軍,又和聞風而來的瓦剌騎兵交戰一場,頓時讓不少軍中後進再次記起了這位第一名將的名頭。但如今到了開平,他便不再越俎代庖,一應事宜自有兵部調度,而中軍和左右哨左右掖合議的時候,他又恢複了往日緘默是金的光景。這會兒軍務料理完,他把長子張忠招了過來,正親自下場考較武藝時,卻聽說皇帝帶著張越來了,自是立刻停了練習,又迎出了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