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萬事都會深思熟慮的他,這次終於在最該深思熟慮的事情上栽了跟頭。他早知道淺井有脫離組織的意思,卻沒有想到他會困獸猶鬥。
幾個陌生男子“砰”地闖進竹奈的鋼琴室時兩個孩子都嚇了一大跳,雖然禦景看出了些許不祥的苗頭,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從地板上站起來就被摁倒了,CD機也被對方踩了個粉碎,竹奈不禁驚慌地大叫起來,但禦景心裏很清楚這別墅裏今天隻有他們兩個人,不會再有什麼人來救他們,早些時候和澹學的空手道今天也沒派上用場,就在他暗自懊惱的時候發現到他們並沒有對竹奈出手,於是一下子就想明白了。
“是淺井先生要你們這麼做的吧?”
淺井隻是想用他作為要挾澹的把柄以達到脫離組織的目的。澹這個男人向來一諾千金,決不會對自己的部下做出任何反悔的事情,但是淺井不知道那是因為他們沒有真正激怒澹。
在電話裏淺井要求澹允許他帶著所有的科研數據一並離開,澹很幹脆地拒絕了:“如果要離開,隨便你,我不追究。然而關於STH的數據,你一樣也不可以拿走。”
深知澹決定的事誰也不可能輕易使他退步,於是淺井點了點頭,自作聰明地決定以守為攻:“我記得禦景風很害怕電梯吧?”
其實就是這麼一句話,把他自己推下了一條死路。
禦景風被淺井智謙扔進電梯裏時並沒有什麼真實感,直到摔倒在地上時右臂傳來無比清晰的鈍痛,緊接著他的五髒六腑都跟著抽搐起來——電梯於他來講就像一個永遠也逃不脫的噩夢,霎時間他的整個人都被巨大的恐懼吞噬了。淺井知道禦景對電梯有恐懼症,所以才妄圖以封閉的空間來限製他的自由,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這麼做會要了禦景風的命。
但澹知道。於是立刻與當時正在加州的雷斯林取得聯係,在雷斯林的印象裏,澹從來沒有如此緊張的時候,電話裏他反複說的隻有一句話:“那孩子最怕電梯,一定要盡快把他救出來!”
“那其他人呢?”雷斯林隨口問了一句。
澹幾乎是同時回答的,語調冷靜得叫人有些毛骨悚然:“不用留活口。”
在那之前雷斯林並沒有見過禦景風,但關於他的傳聞倒是聽了不少,似乎組織裏的成員們都很喜歡以澹收養的這名今年才滿十三歲的少年作為了解他們老板的一個突破口,雷斯林雖然很擅長收集情報,可完全不是個喜歡聽閑話的人。更何況“不過是個嬌生慣養的少爺而已”這種想法早在他的腦子裏根深蒂固,那時澹剛剛從別的組織把他挖過來,似乎對他寄予了不少厚望,卻完全沒給他相應的任務,再加上澹的解釋很是漫不經心:“換了新的環境總要適應段日子吧,不如暫且放輕鬆一些花點精力經營你的人際關係。”這不免叫雷斯林非常不滿。盡管他在以後的日子裏越來越體會到澹這些話的正確性,於是在短短的數年內就擁有了自己龐大的黨羽,並且平步青雲地爬到了叫許多人望塵莫及的地位,但這已經是後話了。
兩個小時後,雷斯林端著槍打開了淺井工作樓裏的最後一座電梯門。
被繩子緊縛住手腳的少年蜷縮在電梯的一角不規則地呼吸,頭緊緊地抵著陰冷的地麵,滿嘴是血。確定他隻是自己咬破了嘴唇而非內髒出血後雷斯林稍稍鬆了口氣,之後幫他解開了繩子,結果半昏迷的少年卻露出一副疼痛難忍的表情,雷斯林詫異地攥著被冷汗浸透的袖子活動了一下他的右胳膊:“你這隻會給人添麻煩的尊貴少爺還真是孱弱啊。”說話的時候他心裏的輕蔑簡直到了極點,畢竟在他看來,這麼一個發著駭人高燒的虛弱少年,再怎麼也不能與什麼“澹有意將他培養為自己的繼承人所以才教他許多東西”之類的捕風捉影聯係起來。
他脫下自己的外套,用衣袖幫少年固定住了受傷的手臂,突然聽見有腳步聲逼近,趁人影出現在電梯門口的瞬間猛然掏出了槍。
幸好他及時製止了下一步的動作——對方隻是個小姑娘,留著過肩的黑發,手裏還抱著一台筆記本電腦。
完全不知自己剛才有多麼危險的竹奈望著昏迷不醒的少年眼淚一下子就放開了閘,雖然知道她是無辜的,但雷斯林還是謹慎地不讓她近前:“讓開,不然我就開槍了。”
竹奈卻完全顧不上自己的處境,一邊不斷地用手背擦著眼睛一邊問個不停:“他怎麼樣,他傷得重不重,他會不會死?”
“誰知道,”雷斯林不耐煩地抱起少年,“如果你再不讓開,或許他真的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