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風吹樹葉沙沙響(1)(1 / 3)

隻有二十歲的白豆,在男女事情上,確實還是一張白紙。可這並不意味著白豆什麼都不知道。

這一年的夏天,在下野地,先是有兩個男人想娶白豆當老婆,後來又有一個男人也想娶白豆當老婆。

這並不是說,白豆是個漂亮的女人。

盡管從1951年開始不斷有內地的女人以參軍和支邊的名義來到下野地,但在下野地仍然是男人多女人少。也就是說,隻要是個不算太醜的女人,身後總有一個或幾個追逐者。

說白豆不漂亮,也不是說在下野地,還有些比白豆長得漂亮的女人。準確點說,在下野地沒有可用漂亮來形容的女人。漂亮的女人到不了下野地。

和白豆坐一趟火車來的女人有上萬。從烏魯木齊到下野地要經過司令部師部團部場部,每經過一個地方就會有好多穿軍裝的人來看她們,說這些人全是為革命立過大功的首長。每回有人來看過她們後,她們中就會有幾個人從白豆身邊離開。離開的女人看上去總是比白豆好看些。

這些漂亮的女人隻有一個白豆叫得出名字。她是和白豆同村,也姓白,叫白麥。本來她們約好了走到天邊也不分開。沒想到一下火車就分開了。她們不想分開可她們說了不算。她們也穿著軍裝,隻要穿著軍裝就得服從命令。服從了命令白豆和白麥全哭了。扯著手說一定要抽空寫信。

一到下野地,白豆就給白麥寫了信。

和白麥一樣,沾老解放區的光,她們都讀了三四年的書。能寫簡單的信,也能看簡單的信。

白麥長得好看,留在了城裏。白豆沒有白麥長得好看。隻能坐上車,繼續往西走。一直走到下野地。

沒有了白麥,白豆也不會孤單。

一起到下野地的還有好多女人。白豆馬上和一個叫翠蓮的女孩子好上了。

她們住在了同一間地窩子裏,像是親姐妹影子不離影子,一塊兒跟著大夥兒到地裏幹活,一塊兒到水渠邊洗衣服,一塊兒躺在床上透過天窗看星星月亮,說著女人之間的悄悄話。

沒想到和翠蓮這樣的好法也沒能堅持多久。好像半年時間還不到,翠蓮就調走了。從五隊調到了六隊。不再和一個女人住一間地窩子,也不是一個人住一間地窩子。一塊搬進那間地窩子的還有一個人。一個讓白豆看起來是個很粗野很可怕的男人。

白豆想勸阻翠蓮不要搬到那個男人的屋子裏去。可翠蓮說她不想搬也得搬。白豆問她為什麼。翠蓮說,這是吳大姐做的媒。白豆說,誰做媒也得婚姻自主啊。翠蓮說,吳大姐說了,這是組織的意思。白豆說,可他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可愛。翠蓮說,吳大姐說,老牛這個人是個戰鬥英雄。翠蓮還說,啥願意不願意,女人早晚得嫁人,嫁給誰還不一樣?

白豆小翠蓮一歲多,也知道是女人就得嫁人,可白豆總覺得嫁誰不嫁誰是不一樣的。

不管白豆對翠蓮的婚事怎麼看,在下野地大家還是把這個事當喜事來辦理。炊事班做了好多平常吃不到的好飯好菜。開荒營的大大小小的官全來了。拜天地時雙方父母親都不在,就對著牆上的毛澤東和朱德的畫像連鞠了三個躬。還放了鞭炮貼了喜字,還有喜煙和喜糖。

吃著那塊喜糖,白豆覺得不那麼甜。

結婚的人按規定可以三天不下地幹活。三天後白豆才見到了翠蓮。白豆盯著翠蓮的臉死死地看,把翠蓮的臉看得一陣兒一陣紅。翠蓮說,看什麼看,有什麼可看的。白豆說,都說女人一結婚,就不一樣了,我想看看哪個地方不一樣了。

結婚的女人和不結婚的女人的不一樣,哪裏會從一張臉上看得出來啊。白豆的傻讓翠蓮真想笑出來。不等翠蓮笑出來,白豆問翠蓮這三天是怎麼樣過的,是不是很可怕啊。翠蓮笑了笑,想說什麼又沒有說,隻是臉紅得更厲害了。

白豆非要讓翠蓮說。翠蓮說,說什麼呀,有什麼可說的,要不了多久,你會什麼都知道的。

不是不想給白豆說,是說不出口。人挺怪的,好些事能做出來,卻不能說出來。

翠蓮不說。白豆隻好自己去想。

隻有二十歲的白豆,在男女事情上,確實還是一張白紙。可這並不意味著白豆什麼都不知道。

村子老有說書的唱大戲的,什麼《西廂記》,什麼《天仙配》,什麼《梁山伯與祝英台》啊,還有什麼《小寡婦上墳》啊,什麼十八摸亂七八糟的啊,白豆都聽過,而且聽過不止一遍兩遍了。隨著歲數一天天往上長,白豆是越聽越喜歡聽,越聽越覺得有意思。一個人時也會忍不住瞎想亂想,想著想著就好像有點不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