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下,將自己的身體埋在枯黃而鬆軟的草地裏。陽光刺進我的雙眼,我感到靈魂漸漸離開我的軀體。我沒有悲傷,甚至沒有恐懼。死亡遠不像傳說中的那麼可怕。此刻對於我來說簡直是上帝的恩賜。因為我累了,困了,倦了。我的身體十分虛弱,已經到了無法支撐我思想的地步,它不允許我作出任何不利於它放鬆和卸下包袱的努力和掙紮。此刻它隻想享受曬太陽的樂趣。
在意識稍縱即逝的最後一刻,我雙手的肌肉本能地收縮,我能感覺到十指深深地插進泥土,企圖拽住什麼。我一下子醒過來,身體彈了起來,坐在那裏隻喘氣,隻是氣若遊絲。這就是所謂的回光返照吧。眼睛由於突然睜開,受了外界強烈的刺激,瞳孔快速收縮,外界的影像就像是曝光過度的照片,先是一片炫目的刺白,漸漸恢複了正常的圖像。
第一個映入眼簾的是山坡下草地上那個令我難以忘懷的符號!我意識到我站在了Helen他們第一次完整地看到營地符號的位置。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某種意誌的有意安排,我不得而知。
那曾經被翻過來的泥土長上了新草。但由於高矮有別,還是和周圍的草形成了較大的反差,反倒令那個符號凸顯出來。我盡量將看到過的錄像畫麵與現在這個畫麵進行比較,在腦子中拚湊還原當初攝製組營地的原貌。我認出那個半封閉的圖案缺口處就是當初四頂帳篷安紮的地方,呈現出長方形狀。如果放上四頂帳篷,就恰好是一個環形鎖的鎖頭,將缺口牢牢卡住。
我緩緩走下山坡,站在鎖頭的地方,內心的感覺就像是參加令人傷感的祭悼。我仿佛看到八個意氣風發、生龍活虎的攝製組成員在篝火旁歡歌笑語的畫麵。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了。
我無意間低頭,看到草地上露出一個紅色塑料薄膜的一角。我好奇地動手去拽它,結果意外地帶出一個塑料袋,裏麵裝著十多盒
HDV錄像帶。
這就是我幾乎付上生命的代價所企圖得到的東西嗎?這難道就是所謂的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嗎?
我可不是異想天開的傻瓜,我寧願相信那是某種安排。
當你得到夢寐以求的東西時,第一個念頭是準備將它毀壞,你一定認為自己瘋了吧?可是我就是這麼想的,我不得不這麼想,我意識到我的使命也在此,不這麼做,我隻有死路一條。可以肯定,錄像帶中隱藏著重大的秘密,“它們”絕對不允許將這些畫麵泄露出去。事實上,“它們”一直就是這麼做的。
Zachery一定拍到了對方的清晰畫麵。那天晚上他跑進原始森林後就與對方意外遭遇,對方的影像被記錄在了錄像帶上。Zachery一直隱瞞著這個事實,自那天後性情大變也可能是因為他的內心一直處在矛盾的交戰中。
在毫無疑問可以揚名立萬的關頭,任何人都可能作出不理智的決定。雖然內心痛苦,但在靈魂深處的魔鬼的逼迫下,他最終作出了悲劇性的選擇——將這個秘密獨享。他將所有拍攝的錄像帶藏在自己帳篷的底下,然後試圖將錄像帶帶出去,也因此遭到“它們”的毒手。
尾 聲
遠處傳來直升機的轟鳴聲。
我意識到那是來救我的。我從醫院失蹤的消息一定很快就在木魚鎮上流傳開了。張隊長可以輕易找到送我進山的出租車司機。他們來找我是遲早的事情。不過我不得不抱怨他們來得太晚了。如果不是發生了剛才的事情,我可能已經躺在草地上昏迷不醒了。到了晚上,氣溫一旦降到零度以下,我就永遠沒有蘇醒的可能——“長眠在神農架”恐怕會是人們用來祭奠我的悼詞。
我拎著一袋子錄像帶拚命往山上跑。直升機在我的頭頂附近盤旋。我能夠聽到張隊長用擴音器對我大聲呼喊,他勸我安靜下來,他們會下來解救我。他們以為我瘋了。
我跑到懸崖邊,發現這裏就是竇炎槍殺Helen之後縱身跳下去的地方。我沒有猶豫,將那些錄像帶通通倒出來,把磁帶從帶盒中拽出來,扯斷,然後扔下懸崖。從山下揚起的強勁的山風把磁帶吹得飄向半空,洋洋灑灑十分壯觀。
這時候,我忽然記起竇炎最後對Helen
說的那番話——
“可是,也許我們還是讓它們安靜地待著更好。你沒有感覺到嗎?它們不希望被外界知曉。我跟它們在一起的時候,它們十分強烈地向我傳達了傳達信號,不希望我們向外界透露這些內容。”
當把所有的錄像帶都拋撒出去後,我無力地癱倒在地,失去了知覺。我的眼前呈現出七彩的電磁噪波……
【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