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隊長派警車護送我回到旅店,並且在旅店周圍和內部布置了持槍警察警戒。老板見到我誠惶誠恐的。在這個平靜的小鎮上出現這麼多荷槍實彈的警察,他恐怕還是第一次見到吧。
回到房間,我直接走進了浴室,閉著眼睛,任憑熱水順著我的身體流下。這是我三天以來洗的第一個澡。水流單調的“嘩嘩”聲就像催眠曲,產生了匪夷所思的麻醉作用。要不是那兩個刺眼的帶血符號突然闖入我的腦子,我真舍不得從這個狀態中醒來。
在人體上刻符號或者圖案的情況古已有之。上古人類在身體上刺青以為美,到中古給犯人臉上刺青叫黥刑,而現在幫派集團在身上特殊部位刺上特殊花紋以作徽記。
非洲的一個土著部落,若部落成員犯下罪行,就會被部落首領詛咒,並在他的身上烙下一個符號,這有些類似中國古時候的黥刑。被詛咒後,那些人會十分恐懼地往樹林中逃亡。他們並不是逃生,沒有人可以活過二十四小時,因為被詛咒的人都會在酷刑中死去。他們隻是想遠離自己的部落和親人,不想讓親人看到自己慘不忍睹的死狀。最有趣的是,那個烙在被詛咒人身上的符號居然呈現天狼星星圖的樣子。
這個部落是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被一位法國科學家發現的。這名科學家深入非洲馬裏共和國西部與世隔絕的荒漠地帶進行考察,無意間發現了一個叫達貢的土著部落。這個部落當時還過著原始人一樣的生活。但是,就是這個落後的部族,卻讓法國科學家大吃了一驚。
達貢人告訴來訪的法國人,天狼星有兩顆衛星,其中一顆叫“波”星(天狼B星在達貢人的土語中被稱為“波”星)。“波”星是所有星中最小且最重的星,人類在地球上出現後不久,“波”星突然發生了大爆炸,以後逐漸變暗,天狼星的顏色變化就與這次大爆炸有關。更令法國科學家驚訝的是,達貢人竟然知道天狼星的旋轉周期是50個地球年,並說天狼星還有一顆C星,那是一顆純水的星,比地球上的水要多得多,它的重量是天狼B星的1/4,旋轉周期也是50個地球年。
一個與世隔絕的土著部落對天狼星的了解,竟比天文學家還要多。他們的這些知識是從哪裏學到的呢?這一直是一個謎團。
我這麼胡亂想著,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床邊、如何躺下、什麼時候睡著的——我完全不記得了。
第二天早上的早餐十分豐盛,是由警方提供的。吃飯時,我身邊一直有警察把守,這讓我聯想到即將赴刑場的死刑犯——他們在人生的最後時刻,都會獲得一份特殊的餐食。
因為我答應了協助警方破案,一夜之間由一個嫌疑人變成一個協助破案的守法公民,食宿都由警方負責,這種突然的轉變讓人不禁聯想到變幻無常的人生,實在是滑稽得很。坦率地說,我對於即將開始的查看錄像帶的工作既期待又害怕。但願高強和餘警官的死與那些錄像帶沒有任何關係。
警車在警笛的呼嘯聲中穿過寂靜的木魚街道,載著我一路直奔派出所。
派出所狹窄的走廊顯得比昨天長而昏暗。我的左右是嚴陣以待護送我的警察。這幅畫麵就像是美國電影中死刑囚犯在警察的看押下,走過一段漫長的通道去赴死一樣。這種聯想讓我的內心十分忐忑。
當我打開監視器和錄像帶的電源開關後,那忐忑負責的心情一下子消失殆盡。就像一個外科醫生無論他對於即將進行的手術多麼沒有把握,可是當他站在手術台前那一刻,他一定會馬上投入到自己的角色中一樣。
我仍然首先將標有7月2日的那盤錄像帶放進錄像機。這已經是我第三次接觸這盤帶子了,雖然每一次完成這個動作都是同樣的程序,但是身邊的環境卻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已經先後有兩個人莫名其妙地失去了生命。
房間因為是臨時征用的,除了桌子板凳外,沒有其他的家具,顯得空空蕩蕩。機器轉動的聲音清晰可聞。雜亂的畫麵再次顯示在屏幕上,我對開頭的這些影像已經不再陌生。
胖警察坐在我的身邊,即緊張又興奮。
不一會兒,畫麵漸漸穩定了下來。
有一個女的對著鏡頭說著什麼。她看上去二十三四歲的樣子。我將喇叭的音量調大些,終於聽到她的聲音——
“……叔叔們緊緊抱住我,試圖用手捂住我的眼睛,將我的身體背對著窗外,不忍讓我看到窗外凶殘的場麵……拚命轉過身,眼看著爸爸被雄獅撕咬的場麵,我哭昏……我不能原諒我自己。是我一定要跟來的。如果不是我,爸爸他們早就逃脫了。DISSCOVREY給爸爸頒發了最高榮譽獎章。這種獎章隻屬於那些為拍攝紀錄片而付出生命代價的紀錄片工作者。從那以後我就沒有再離開過非洲。我繼承了爸爸的工作,成為一名紀錄片工作者……”
“Helen,你這一次來到中國的目的是什麼?”
話外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Helen這個名字讓我立刻聯想到了在山上撿到的那張信用卡。卡的背麵雖然汙濁,但上麵的字母e和n依稀可見。如果發音是準確的,而這是一個英文名,那不外乎就是拚寫成Helen或Hallen。難道這個女孩子就是信用卡的主人?
“我得到了一筆經費,拍攝中國神農架關於野人的傳說。這筆經費是我爸爸生前的好友Jackson批給我的。與其說是看重我的能力,不如說是他希望以此表示對我父親的尊重。這是我第一次獨立完成一個拍攝工作,我感到壓力巨大。雖然我是一個中國人,但這還是我第一次踏上中國的土地。一切是那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我不知道如何開始,也不知道如何找到值得信賴的攝製組工作人員。再過三十分鍾,約定的麵試就要開始。希望我有好運氣。”
從畫麵看,拍攝背景應該在北京的後海。其後的畫麵證實了我的想法。因為隨後的場景轉到一間酒吧內進行拍攝。這家酒吧二樓盡頭的牆壁上都是浮雕,整整一麵牆都是印度的karma
sutra,那一組組男歡女愛的場麵令人過目不忘,正是後海一家印度風格的酒吧,我曾經去過那裏,對這麵浮雕印象深刻。
接下來是Helen提到的工作人員麵試。麵試進行了很長時間,應該不止一天,而接受麵試的人來自好幾個省市。這些枯燥的提問不斷重複,我身邊的胖警察卻始終興致勃勃地陪我觀看,很多地方還會意地大笑出聲。
為了不遺漏什麼,我認真地看完所有人接受麵試的畫麵,不想讓任何一個可能揭示真相的細節漏過。
我將這段麵試的畫麵編輯如下——
Helen:對不起,我沒有看過你的作品,可不可以簡單介紹一下你自己?
竇炎:我叫竇炎,做攝影師已經十年了。去年,我在西藏拍攝了一部紀錄片叫《香巴拉》,我覺得那部還可以,我自己比較滿意。
Helen:Zachery,你寄給我的光碟我看過了,雖然簡單,但是給我的印象還是很深的。
Zachery(英文):那是我在加拿大的時候拍攝的。你知道我喜歡滑板。我總是將攝像機放在滑板上,用各種角度拍攝,讓你看到正常速度下看不到的東西。很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