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宮之中,是一片悲憤,那是一種未能達到基本要求的鬱憤,那是墜崖者未能抓住離崖邊最近的那棵樹的鬱氣。趙侯自然也是發了火的,死傷近萬人,居然連一台投石器都沒有燒掉,這簡直讓趙侯不敢相信,無法理解這是為什麼。一幹大臣將軍跪伏在地上,天色將晚,侍女們輕輕點上火光,趙侯的火氣仍然沒有消。
殿下兩列,文武各以太戊午和剛回城的樂祚為首。太戊午因為年紀大,倒隻是跪坐在地上,樂祚卻是跪拜在地,已經為自己在靈壽耽誤了太多時間而請了幾次罪了。樂祚也再三表示了,待大軍休整之後,定要出城與魏軍決一死戰,以洗這數日之辱。
“還是向齊韓楚求救吧,韓國多半不一定會來的,楚國又路途遙遠,且中間又隔著個大梁城,多半隻能指望齊國了,還是擇一能言之士吧,割地還是賠金都可以商量。”趙侯這樣說道,氣氛很是壓抑。
晚上終究還是要睡覺的,雙方各自商量好之後,趙宮和魏營先後熄了燈。大戰後的夜晚格外的寂靜,除了點點守衛的燈火之外,就隻有傷兵的哀嚎了。
就在回府的路上,太戊午和樂祚同車而坐,在短短的時間內,這兩位趙國軍政首腦就這段時間戰事的意見進行了交換,對前景進行了分析,最後竟不約而同的定下了夜襲的對策,雖然不一定有效,但除了求救之外,或許這便是唯一的辦法了吧。
次日是個晴天,魏人依舊在打掃戰場,以及繼續築牆,投石器依舊在發威,似乎比前幾日更加瘋狂,甚至還將一些燃燒的火球拋到了邯鄲城牆之上,或許這便是泄憤的第一步。
趙人依舊在當縮頭烏龜,所不同的隻是,大將軍樂祚悄悄來到了城牆上,親身體驗了一把傳說中的飛石雨,最終還是完全認同了太戊午對投石器威力的描述。
接下來的日子似乎很平淡,每日裏邯鄲南城牆都會接受兩三個時辰飛石雨的洗禮,除了在繼續築牆,魏軍也沒有更多的動作,趙人也似乎都已習慣了在飛石雨下時,躲在城牆之後的陰影裏嗎,然後在晚上拚命的修複城牆,以確保城牆不塌,在這一點上看,雙方比拚的似乎是民夫和工匠。但所有人都知道,魏軍的猛烈攻勢必然在後麵。
終於,在九月的第一天,一個天高氣爽的日子,魏軍終於正式開始了攻城。
如果說前麵的飛石雨是前奏的話,訓練有素的魏兵架著雲梯附城而上,便是為這場攻城大戰奏響了正式的樂章。
這日清晨,就和以往一樣,讓趙兵習以為常的飛石雨準時而至。可出乎意料的是,半個時辰就停了下來,當在城頭冒死觀察魏軍的招兵小心翼翼的伸出了躲在城垛後的腦袋,緊張的望向了對麵,突然,他忍不住大叫起來,“魏軍攻城啦!”
“魏軍攻城啦!”
這樣的呼聲在南城牆上幾處同時響起,在這飛石雨停後難得的寂靜之中,顯得格外刺耳。集結在城牆後安全地帶的趙軍頓時慌了起來,一名就藏在城牆後方的將軍忍不住探出身來大吼道,“到底是用飛石攻城,還是魏兵衝過來了啊?”
“是魏兵來了!是魏兵來了!有攻城器具,他們要攻進來了!”
“閉嘴!”這名將軍立即吼道。然而卻來不及訓斥這名嘴上不吉利的小兵,就立即向後麵的兵營奔去。“快,快,快!上城牆,魏兵來了!”
等到萬餘早已準備好的邯鄲兵登上城牆時,趙人才發現,魏兵離著城牆還有幾百步遠呢。也是,投石器的射程很遠,所以魏兵要跑半天才能抵近城牆,於是趙人忍不住為了剛才的慌張而擦汗,一邊從容的開始布置起了城防。
終於回到了正常的攻城模式了,趙人忍不住這樣想到。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哪怕是正常的模式,魏兵一樣凶猛,第一日攻城,就一度攻上了城牆,離破城似乎就隻差一點了。壓得幾乎所有的趙人緊張萬分,拚起了命來。
一般守城一方都占有優勢,第一日就登上城牆的,在冷兵器時代還是很少的,照說兩軍的差距也不會這麼大,但若仔細一思量也就清楚了,邯鄲南城牆在十多日飛石的洗刷下,早已坑坑窪窪,女牆自然是沒有的,並且趙兵也多日緊張,畢竟主動權在魏軍,魏兵可是養精蓄銳了多日了。
這樣的結果讓魏侯很滿意,但卻讓趙侯很緊張。
而最令太戊午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次日魏兵沒有出動,而是讓投石器工作了一天,第三日,魏兵又蟻附而上,若是真如此交替進行,一日複一日,邯鄲城真的危矣。
不過這一日,魏軍微調了戰術,飛石一直到攻城的魏兵衝到離城牆一百步遠方才停止,雖然趙人早就發現了衝過來的魏兵,但飛石雨不停,城牆上無法布兵啊,所以留給趙兵備戰的時間就大大減少了,趙兵的箭矢還沒放幾撥,魏兵的雲梯就架上來了。邯鄲又一次差點被攻破,趙侯的心又一次提上了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