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三天的清晨。一縷陽光射進病房內,安然奮力的想要睜開那似有千金重的眼皮,除了白還是白,空氣中彌漫著難聞的藥水味,夾雜著撕心裂肺的哭喊,她沒有笑,沒有哭,隻是傻愣愣地看著這個麵容憔悴,眼睛布滿血絲,卻依舊風姿綽約的貴婦,她說,我是誰?是的,三天以來的第一句話,她說我是誰?
李麗華默默地走出了病房,輕輕的拉上了房門,她無力的靠在了牆壁上,似乎是放下了,又好像表情比任何時候還要凝重。她緩緩的蹲下,哭的肆無忌憚,原來眼淚可以來的這麼快,自己可以哭得這麼傷,對於這個女兒,她欠了太多太多……
安然出生的時候,李麗華總是站在產房那隔著窗戶看著她,她笑的樣子,她哭的樣子,她睡覺的樣子,她看著自己的樣子,有時候一站就是好幾個小時,她從不感覺到累,甚至她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家裏因為添了個小生命而顯得格外有生氣,李麗華的媽媽似乎格外喜歡這個小外孫女的到來,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肉嘟嘟的小臉蛋,不停地手舞足蹈,咯咯的笑。
“麗華,你還不準備告訴少白麼?”李媽媽抱著外孫女一臉狐疑的笑。
“媽,我隻是想給他一個驚喜。”李麗華看著這個剛出生的小女孩,瘦削的臉上劃過一抹微笑。
“女兒,真是辛苦你了。”李麗華接過女兒,看著媽媽的背影轉眼消失在門角……
李麗華的丈夫安少白在一年前帶著兒子離開自己去了國外,安少白說,有個老外看中了他的企劃案,願意給他投資,幫助他,給他兒子提供最好的國外學校……這個豐厚的條件,對於仍在國內慢慢爬,辛苦創業的安少白來說,無疑於天上掉了一餡餅,隻等張口接住。李麗華明白丈夫,那天晚上,她隻是默默的抱住了他,她說,我一直等你,等你回來。沉重的呼吸,啜泣,涼了他一背,更痛在他的心……那晚,清風明月,梧桐樹下,兩個身影緊緊相擁……
這一年以來,為了維持生計,李麗華做過很多事,保姆,清潔工,幫別人洗衣服……多的連她自己都記不清,她總是幻想著丈夫回來的那一天,她是該雀躍,還是該幸福的哭泣?可是到那一天真的來臨的時候,她卻什麼都沒有做,平靜的挽過丈夫的手,微笑。
那天早晨,李麗華早早的起了床,做好早餐之後,就坐在自家的小庭院裏開始洗那堆積如山的衣服了。鄉村的早上,空氣特別清新,她哼著小曲兒,用木棒在搓衣板上拍打著衣服,看著天空鳥兒飛過的痕跡,隔壁孩童的嬉戲,微風拂過她的臉頰……沒有像閃電預示著傾盆大雨的來臨,她就這樣看到了一雙橡膠成型底的軟牛皮鞋出現在她的麵前,她猛一抬頭,站起腳卻麻得很,沾滿泡沫的雙手藏在身後不知所措,她靜靜的看著身前這個男子,棱角分明的臉蛋,放蕩不羈的眼神,卻曾給她溫暖與安心,幽暗深邃的眸子,狂蕩不羈,偉岸身材,薄薄嘴唇漾著令人目眩的微笑。
“少白,你可回來了!”李媽媽這時也是剛剛起床,懷中抱著還在喝奶的外孫女,三步並作一步的走到了安少白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