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個土匪,在太平年代,做土匪是件很困難的事情,不但會遭到法律的製裁,還會引起人民群眾的鄙視。而做一個善良的土匪,就更困難了,不但群眾鄙視你,連你周圍的土匪也會鄙視你。有很長一段時間,我就是這樣一個善良的土匪,由於群眾和土匪共同鄙視,我還是一個孤獨的土匪。
我有一個老師,他姓李叫萬一,很多人都怕他,不過不是因為他武功高強,而是因為他的名字,因為有句俗話叫: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父母亡故後,我就跟著萬一師父混飯吃,他在廟裏當過和尚,在官府當過捕快,據他說,因為本性太善良,都混得不長久,隻有土匪這一行,他一幹就是好多年。土匪大都很壞,那個時節富人多土匪少,偶爾有個富人運氣不好被搶了,都覺得能保命就不錯了。遇到我師父,才發現不但可以保命,連老婆的貞操,孩子的玩具也可以保全,隻需要隨便給點銀子就行了。這樣的好事誰會拒絕,不但不會拒絕,被搶之後也不會報官,因為所失銀兩太少,都不夠官府備案,而且大家也都知道,官府一旦參與進來,你的損失也行會比遇到土匪還嚴重。
有其師必有其徒,受師父的影響,我也很善良。這善良具體表現在搶劫一個人的時候,我師父覺得搶點食物和零用錢就行了,我缺覺得隻能搶一樣,搶食物就不能搶零用錢,搶零用錢就不能搶食物。你想,被人搶劫是多麼不幸的一件事,既然能夠減輕對方的不幸,為什麼我們不去做呢。勿以善小而不為,很久很久以前,在我的祖先呂布還活著的時候,他認識的一個賣草鞋的都說過這樣的話。而我們作為新時代的土匪,難道還不如一個賣草鞋的覺悟嗎?
當然,這是後來的事情,後來我長大了才敢和師父討論這樣問題。
最初我隻負責拿東西,沒有說話的權利,師父也不會征求我的意見。
再後來,我越長越大了,在師父看來我是翅膀硬了。我們總是發生爭執,有時候爭執得太厲害,被搶的人要麼看不下去來勸我們,要麼趁我們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悄悄溜掉。這很影響我們的業績,有時候甚至會導致我們餓肚子。終於有一天,在一次大吵之後,師父決定和我分道揚鑣。和師父分開之後,我四處遊蕩,做各種職業,最終在一個叫諾城的地方,安定下來。
算起來快一年了,我一直處在迷茫的狀態中。我覺得好的東西總是沒有好下場,我覺得不好的東西卻常常盛行。人如此,事如此,連賭錢也是如此。
在這種迷茫的狀態下,我決定改變我的生活。這改變從立春那天開始,什麼時候結束就不知道了。這時候我依舊在諾城,諾城是一個四麵有山,終年無烈日的城市,美女和富翁都很多。我喜歡這裏,我覺得既然善良的我喜歡這裏,我同樣善良的師父也會喜歡這裏吧,可惜我在這裏混了三年,一次也沒有遇到過他。有些人就像流星一樣,在你生命中一閃而過,你想再見,卻再也不可能。
諾城沒有烈日也沒有強風,在這裏生活久了的人,皮膚會不由自主地變嫩,性格也會變得柔軟起來。我本性善良,再加上柔軟,走在街上,誰也看不出我曾經是個土匪,如果手上拿一把折扇,估計十有八九會被當成一個閑散的詩人。
我在這裏生活的三年多的時間裏,一直靠賭棋為生,最近這一年的迷茫狀態讓我輸盡了所有的東西,隻剩下一把刀。
我不想做土匪,盡管我曾經是一個土匪,但攔路搶劫這種事情太直接,不適合我這種委婉的性格,尤其到了諾城之後,我更是覺得,我該改行幹點別的。剛好到此地不久就認識了幾個喜歡下棋的朋友,跟他們混在一起,有輸有贏的過了兩年多,一年前,他們離開了。
也許是因為祖上出過一個四處征戰的英雄的緣故,我從小就喜歡獨來獨往,喜歡四處遊蕩。但是這一切喜好都在到諾城之後發生了改變,不知道是那幫下棋的朋友影響了我,還是環境影響了我,或者都有。總之我覺得我變了一個人。當他們選擇離開的時候,我卻留了下來。如果換做以前,我應該是最先離開的那個人。我喜歡留一個背影給人,不喜歡看著別人的背影,一個人留下。
刀已經生鏽了,這刀是我一個叫張遼的祖先傳下來的,那祖先和呂布一樣,也可算是個頂天立地英雄。離開諾城的時候,我把刀擦了很久,還帶在了身上。不過帶上這刀不是為了繼承祖業,也不是為了重操土匪的舊業,我想我已經沒有那個本事了,現在的我殺一隻雞都很麻煩。帶上刀,隻為防身,或者說是一種心理安慰。
這個世上有成百上千種行業,我一直都在想,幹哪一行最有意思。
為此我學會很多東西,吃了很多苦頭,離開師父之後,除了皇上之類的曝光率太高權勢太大的職業之外,我幾乎什麼都做過。
也許是曾經做過土匪的緣故,我不喜歡太多人認識我,如果有一個人長久的盯著我看,我會忍不住去握刀,如果周圍沒有人,我會毫不猶豫的拔刀相向。我知道這是一種職業病,或者說是強迫症,我卻無法改變,我換了各種職業,卻換不了我靈魂中的匪氣,當然也可以說是英雄氣,總之就是喜歡拔刀,或者拔刀相助,或者拔刀相向。我以為我這輩子就這樣了,也許哪天遇到個高手,就把我廢了,卻怎麼也沒想到,廢了我的,會是一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