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遷都長安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築長安城的城牆,要在原來的基礎上加寬加厚加高。負責監督這項築牆攻城的人,又是我。能者多勞這句話在我身上得到了淋漓盡致的詮釋。在丁原帳下的時候,他就事事讓我去管,不管是守城還是打仗,甚至他小妾穿什麼顏色的衣服好看,都要征求一下我的意見,或者直接交由我去辦。現在跟了董卓,他雖然提防著我,但在軍務大事上,他還是喜歡推給我去辦。
我騎著馬在城中巡視了一遍,看得我心情低落。老百姓們一個比一個瘦弱不堪,稍微有點力氣了都參了軍,因為軍中能吃飽飯,還能賺點零花錢,但是戰爭不斷,進了軍營後,沒有幾個人能活過三年。
隨便走進一戶人家,都是一副敗落的樣子,都是年邁的老人在家中。詢問起來,他們必定有孩子出征在外,數年不曾歸家了。也不知是生是死。
然而我很清楚,這隻是亂世的開始,更大更慘烈的戰爭還在後麵。
漢室雖名存實亡,但畢竟名還存著,有一天名也沒有了。天下就真的亂了,到那時,恐怕隨便走進一戶人家,都找不到一個人了。
這樣一想,我覺得身上的擔子更重了,秦舞陽讓我統一天下,不僅僅是為了完成項羽的遺願,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的榮華富貴。更重要的,是天下的黎民百姓,是要讓天下人過上安定富足的生活。
袁紹等十八路諸侯跑到洛陽之後,因為爭搶戰利品,鬧了矛盾。
先是袁紹要和曹操爭洛陽城的歸屬權,然後是袁術要和孫堅爭傳國玉璽的歸屬權。
最後洛陽歸了袁紹,曹操去了山東。袁術拿幾塊地跟孫堅換了玉璽。其他諸侯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諸侯之間的聯盟從此土崩瓦解。
長安城也在那些諸侯間的爭鬥中越建越牢固。
董卓見諸侯散去,就又開始胡鬧了。白天在大殿裏拿文武百官尋開心,晚上跑到皇宮裏調戲公主和皇後。大臣們苦不堪言,給我送書信要我刺殺董卓的人越來越多。
董卓我是遲早要殺的,即使沒有人求我為國除害,我也會殺了他。
他太讓人看不順眼了。隻是殺了他之後,朝政誰來主持?我肯定是不行的,我討厭朝廷瑣事。如果換一個人,還不如董卓的話,也繼續殺了麼?這樣下去的話,得殺多少人?
我向每一個來求我誅殺董卓的人講述這樣的道理,他們聽了都搖頭興歎。是的,如果朝綱崩毀,忠臣和奸臣都不少,唯獨缺少能臣。
武,我可以服眾。文呢?文人相輕,文臣也相輕,要找一個可以服眾的人太難了。倒是有一個叫王允的,官至司徒,頗有謀略,可是膽小如鼠。幾乎所有的前朝老人都來求我除了董卓了,唯獨他沒有來。
有一天退了朝,我在回去的路上碰到他,就上去輕聲問道:“王司徒今天在殿上又被丞相大人羞辱了一番,有何感想呀?”
王允低著頭,唯唯諾諾的說:“我的錢糧皆是丞相賞賜的,丞相憂國憂民,操勞過度,偶爾拿我等尋尋開心,也是應該的。”
王允沒出息的樣兒把我逗樂了,我忍不住說:“你真這麼想?為啥其他人受了欺辱都想報仇,而你卻為羞辱你的人說話呀?”
“報仇?一己之仇算得了什麼。我從不計較個人的得失。”
“那你沒為大漢著想過嗎?你看看現在的皇帝,像個玩意兒一樣被董卓擺布。你作為大漢的子民,不該為皇帝排憂解難麼?”
“皇帝還是個孩子,即使丞相不在,他一樣要受人擺布。”
“如果我殺了董卓,把皇帝交由你擺布,你願意麼?”
“將軍不要開這樣的玩笑,您是丞相的義子,說這樣的話也許沒什麼關係。我如果有這樣的想法,被丞相知道了,十個我都不夠死的。”
“看來傳言不虛,你還真是個膽小鬼。”
“在下確實膽小,還請將軍放過在下。在下肚子餓了,家裏還養著幾頭豬,在下想先回去吃飯喂豬了。”
“好吧,你走吧。真沒出息啊,豬養肥了別忘了送我一頭。”
“一定送一定送。”
王允急匆匆的走了,我騎上赤兔馬,往城外奔去。最近每天下了朝,我都喜歡往城外跑,城內太擁擠了。越來越多的難民從洛陽等地逃到長安,搞得長安城一片淩亂。
隻有城南是快安靜的地方。那裏有一條小河,很像我遇見婉兒的那條河。那裏還有一片綠地,每當我躺在上麵,看著天空中變幻莫測的雲彩,都會想起小丸子,想起在草原上和她的第一次相遇。如果時光能停在那個時候就好了。長大了才知道,長大了不是什麼好事兒。
我得到的東西越來越多,我心裏卻越來越空虛。現在天下無人不知我的姓名,無人不敬仰崇拜我。卻沒有人看得到,那一道道光環下麵有多少血和淚,有多少絕望和瘡痍。如果小丸子或者婉兒還在就好了,我想向他們訴說我心裏的悲傷。可是她們都不在了,我隻能對著那天,對著那雲,自言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