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楊靖醒來的時候,聽到病房裏姨媽在呼喚薇薇的聲音:“薇薇,我的薇薇,快過來,拉著媽媽。”
“媽,我交完費馬上過來。”薇薇在護士站大聲回應著。
“快,快點,薇薇。”大姨走出來催促薇薇。
薇薇麵色蒼白,神情嚴肅地小跑回病房,一邊回頭催促護士:“護士,快點給我媽輸血,白蛋白。”
“薇薇,別忙了,媽媽不治了,別再折騰媽媽了,讓媽媽好好地走。”是姨媽微弱的聲音。
“媽,你胡說啥呢?你被嚇糊塗了,醫生正在給你輸血,打了止血針了,等一會兒就能止住血,乖,好好閉上眼睛休息。”薇薇說。
大姨從病房裏閃身出來,一邊抹著眼淚對楊靖說:“大夫說這次止血針止不住血,你姨可能挺不過今晚了,你媽說打電話叫你姨夫過來,我們現在去買壽衣,不能讓你姨這麼一窮二白地上路。你也進去見見你姨吧。”
聽著大姨的話,楊靖的心又開始抽搐,他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他沒辦法控製住眼淚,隻能軟軟地靠著牆站在走廊外,他無法麵對死生,特別是親人的離世。“我以前太樂觀了,根本不了解自己,憑著一腔熱血就報考醫學院,我根本不適合當醫生,當醫生怎麼能不麵對死生呢?”楊靖靜靜地想,腦袋裏漆黑一片。
“楊靖,你感情太強烈了。”風吹無痕無言地站在旁邊,忽然冒出一句。
“內心不平靜,容易起波瀾,我也是多病的體質。”楊靖說。
“感情強烈好。”風吹無痕說。
“不好,太累人太揪心了。”楊靖無力地說。
這邊房,王強的妻子拿著壽衣走進病房,遞給王強,順帶安慰著:“人死不能複生,你也別太傷心了。”
“滾!你給我滾!永遠別讓我見到你!”王強爆發的聲音震蕩在整個走廊。楊靖的心也被嚇得差點跳出來。他一直聽同學說王強是個妻管嚴,平時在妻子麵前毫無尊嚴,父親的離世讓他徹底顛覆了。
“你姨血管很脆弱。肝髒合成營養,維生素不夠。不光是血管,粘膜也很容易破。”風吹無痕說。
“根本方法還是要軟化血管?”楊靖轉向風吹無痕。
“還有淤血要及時排出來。排出來了上部吐血壓力就降低了。沒出來的淤血自己會找脆弱的地方出。我們要提前化解出血情況。把淤血慢慢排掉,絕不能堵住。”風吹無痕說。
“可是她現在不能吃藥,每次出血血管要結痂,七十二小時不能喝水吃藥。即使可以她也不會吃。怎麼辦?”
“其實止血針不起根本左右的,血被堵住了它隻會用更大的壓力去衝破阻力,在身體裏妄行,還是要順應身體的本能,讓血自然順暢流動起來才是解決之道。可是沒辦法,現在被迫停藥,停藥後不光是胃的問題。身體各個器官都在衰竭中。有些地方按了也不痛,但是是硬的。就已經徹底堵死了失去知覺了。痛的說明在堵的過程中。腹水也要消。這個發展起來是很快的。哪裏痛就輕輕揉一揉,把它揉散了,摸到有硬結的地方也要揉,先是沒有知覺,慢慢這個地方就會很痛。要排毒才不會複發,不然揉散了也很容易再次結住。”
“我想起來了,以前讀書時聽老師講過,古代人治病時如果病人無法服藥,就用藥粉敷手足心、神闕穴,我們可以試一試這個辦法。”楊靖忽然說。
“隻能這樣了。”風吹無痕說。
楊靖說完當即就要回去準備藥粉。母親拉住楊靖,淚眼婆娑地說:“靖兒,你別再忙了,你姨已經放棄了,讓她好好走吧,你留著陪她最後一會兒,見最後一麵。”
“媽,我留著沒意義,姨如果走了我留著也起不到作用,與其在這裏傷心,我再努力一把,隻要還有一口氣,我們都再試試。”說完,拉著風吹無痕就走了。
楊靖一回到家裏,就拿出打粉機開始打藥粉,也許是有預感,他竟然買了這個打粉機帶回家,正好派上用場。風吹無痕和他一起忙碌,忙著稱藥、記錄。
折騰了兩個小時,兩個人像陀螺一樣忙得暈頭轉向。楊靖時不時地就鼻子發酸要哭,但是他忍住眼淚,“現在還不是傷心的時候,一傷心思維就亂了,思維亂了怎麼能救姨呢?”楊靖時刻提醒自己。
“對了,把芝麻油帶上,還有蜂蜜,給我姨按摩一下,能軟化血管。”楊靖剛帶著打好的藥粉走出門又折身返回,拿了芝麻油。
當兩人風風火火地趕到醫院時,聽說姨的血終於止住了。才終於鬆了一口氣。楊靖拉著姨媽的手,看著她因為浮腫縮成一條縫的眼睛無比心疼。“姨,你堅持住,你命很大的,我們現在給你肚臍上敷一點藥。”姨媽沒有力氣回應了,從她的眼神裏,楊靖望見的盡是無助。楊靖趕忙蹲下身子,兩行淚順著臉頰滑落。
他低著頭匆忙起身走出病房,自己跑到洗手間,對著鏡子讓眼淚洶湧地決堤。等悲傷的洪水退潮了,他才擦擦眼睛,又快速走回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