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剛把手放到大山的臉上，卻又覺得不妥。這裏人來人往，人多眼雜。
主意打定，慕容拉著大山就從人群裏走出來，穿過最熱鬧的阜寧街，逆著人流，一路往南。
最終，慕容帶著大山，來了這時行人最少的清水街。
清水街位於皇城西南，而此時圍著花舟的人群還在北邊。
慕容環顧周圍，看著那排台階不錯。他繼而對大山道：“你先來坐下，我再給你拆。”
大山乖乖地坐了過去，慕容就站在下麵的台階上。準備著揭曉大山的廬山真麵目。
慕容先是將擋住大山眼角的頭發撩起來，摘下帽兜以後索性重新給大山梳了個頭，梳的是軍中人人都會的單髻。別的樣式，慕容還真不會。
忙活半天，終於要開始正入正題。
慕容在大山的腦後找到了布條的頭，揪著它開始往外揭。可是一層，兩層，三層，每當以為是最後一層時，底下卻還能再看見一層。
慕容越往下心中的疑惑越重，他開始想，大山的臉上纏這麼多層的布，能好受嗎？這些年都怎麼過來的？再看看當事人，卻神色如常。也是，這些布還不是他自己給蒙上去的。
或許是第二十四層，可能也是第二十五層，慕容突然發現，覆在大山臉上的麵紗越來越難取下，像是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在與他對抗。
這種感覺很強烈，慕容能感覺到，這股力量不是來自大山，而是從麵紗而來。
這裏麵，到底有什麼秘密？
最後一層了嗎？好像看見了皮肉的顏色！慕容大喜。
他繼續發力，隨後更多的皮肉露出，越到最後，阻力也越大，慕容一鼓作氣，終於將最後一層麵紗也撕下。
重重疊疊地遮掩之下，那張麵孔，稚嫩得像個八九歲的娃娃。
說起這個，慕容突然想起來，大山的個子，這麼多年，竟沒長高一點，還和初見時一樣，小小的一隻。
以為揭開大山的麵紗會看到驚喜，可沒想到平添了疑惑。
慕容沒藏著掖著：“大山，你究竟是什麼人，這到底怎麼回事？”
大山動了動嗓子，竟然能咿咿呀呀地發出聲音。這讓慕容十分驚訝，他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大山。然而，盡管大山能夠發出聲音，但經過一番努力後，他仍然無法像正常人一樣說話。這讓慕容心中充滿了疑惑和擔憂。。
大山又開始比劃：“這是咒術，叫歡喜咒。自己摘不下，隻能讓別人摘。”
“可你為什麼會中咒術？”慕容在腦子裏瘋狂地搜索，這種事情，晟國雖然沒有，但卻也有所耳聞，對了，是烏桓！
大山的回答也驗證了慕容的猜想：“我來自烏桓，神給我定罪，後來被種下歡喜咒流放。”
慕容曾經從一些傳聞和故事中了解到，烏桓族有一種堅定的信仰，他們將神明視為至高無上的存在，並毫不保留地服從神的旨意，全心全意地擁護神的威嚴。
然而，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真正遇到活著的烏桓人。這個意外的遭遇讓他感到既驚訝又好奇。
“那你被流放時，又是幾歲？”慕容突然想問他這個問題。
“七歲。”
什麼？隻有七歲！
“烏師說會有人替我揭下歡喜咒，謝謝您，將軍。我會一生追隨將軍，報答將軍的恩情。”
苦命的人。
如果這就是真相，慕容不會介意他的隱瞞。眾生皆苦，能行一善便是一善。
慕容釋懷了，決定不再問大山從前。現在好好的就夠了。
雖然沒乘上花舟，但好歹替大山擺脫了那勞什子。也不算全無收獲。
慕容拍拍衣服上的灰塵，起身道：“回府吧。”
卻被大山扯了袖子，大山比劃著：將軍，我是四月生辰。
慕容心花怒放，好小子！怎麼能這麼懂事！立即又招呼上：“那還等什麼？麵具戴上，乘花舟去！”
就這樣，一主一仆自清水街飛奔而出，跳上最近的一艘花舟。
慕容靜靜地坐在船頭，微微仰著頭，目光深邃而寧靜。他的身旁坐著大山。兩人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享受著這難得的寧靜時光。
他們仿佛與周圍的世界融為一體，感受著延河水麵的輕輕蕩漾，那水波如同柔軟的綢緞一般，輕輕地拍打著船舷。月光灑在河麵上，波光粼粼，宛如無數顆閃爍的星星墜入了河中，隨著水流緩緩流動。
慕容伸出手，輕輕觸摸著河水，感受著那清涼的觸感，仿佛能觸及到河底深處的秘密。他閉上眼睛，傾聽著河水的聲音，那潺潺的流水聲似乎在訴說著古老的故事，讓他沉浸其中，忘卻了一切煩惱和疲憊。
在這一刻，時間仿佛靜止了，隻有他們與天地和諧共處。他們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和力量，也找到了內心的平靜和安寧。
這是慕容回到盛京之後，第一次如此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