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這一夜，整個晟國都在守歲。
上至皇親貴胄，下至販夫走卒，都在等候著新年的來臨。
這一天，仿佛空氣中都彌漫著喜慶的氛圍，不需要特意去營造，也能感受到那股濃厚的喜悅之情。
因為大山隨軍一直在北疆生活，這還是他第一次過春節。
大山想了想，住在北疆的碩人族沒有除夕，也沒有春節。有的隻是每年第一場雪後的盛典，碩人族將之稱為“騰格裏”，意為向天神祈求。
後來晟軍進駐，不過於碩人而言，利大於弊。
他們不必改變本族信仰，甚至仍可自由使用本族語言文字，習俗之上也沒有勒令禁止。除了管轄地方的官員發生了變化，其它的一切，反倒是比昔日更加自如。
大山清楚地記得，每年初雪後，北疆大大小小的村落都會燃起篝火，以村子為單位，載歌載舞，直到天明。
在這時，沒有將軍與士兵的界限，沒有官吏與平民的分別，蒼穹之下，隻的歌聲，隻有歡樂。
往年都熱熱鬧鬧地，今年就顯得尤為的冷清。大山看著眼前這孤寂冷清的將軍府，再看看老李和小李，他真的很想將軍了。
“大山，放個爆竹，圖個來年紅紅火火。”老李叫著他的名字，言語裏，還是那樣的熱情樸實。
一聽放爆竹是個好兆頭，大山便起了身。對啊，一定要紅火的。
大山膽大，拿著火去點。老李和小李捂著耳朵站在門口，聽著自家的爆竹聲響，鼻端是爆竹炸開火藥的氣味。聽完了又聽別家爆竹響，此起彼伏，沒個完。
府裏頭冷清，沒人進去。索性把兩隻手插袖子裏，擠門縫話起家長裏短來。
“恁說，將軍啥時候回來，老頭兒想將軍啊。”老李這一惆悵，京腔也不帶了，鄉音一字一句往外迸。
“咱替將軍守著，將軍總有一天會回。”小李樂嗬嗬的，方才還偷偷見了隔壁阿花。他確實年輕，想不了太多，整個腦子，也就能裝下他和他的阿花。
老李仍搓著手，說起了之前他在坊間聽到的閑話：“恁不懂，老百姓說伴君如伴虎，況且咱將軍是天大的功勞。”
小李卻不同意，爭辯著：“可咱們後主也不像前朝那些昏君，老百姓都說他好。”
老李明白他是想讓自己寬心，也不再多說。
“罷罷罷，聽得久了，進府裏去。”
大山看著這兩個人，好像在說將軍的事。
是將軍遇到危險了嗎？可管家為什麼又不說了？這晟國的天子，難道不是要感謝將軍？留在宮中這麼長時間，出了什麼變故嗎？
大山恨自己說不了話，腦子又笨，想不明白。隻得又悄悄鑽進了將軍的臥房。這段時間，他負責府內上下的打掃，對這間屋子，他最為上心。白天剛換上了院裏新開的紅梅，床鋪也是新換的棉被。雖然將軍不在，但他仍沒有絲毫懈怠。將軍總會回來，他希望將軍回來的時，看到這些能夠開心。
可老李那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將軍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房門隻是虛掩著，可他明明仔細地關得好好的！
不對，很不對。
有呼吸聲，屋內有人！
大山內心一陣山呼海嘯，竟有如此大膽的毛賊，打起將軍府的主意來了！大山雙手握成拳頭，放輕腳步，他要好好地教訓這不知死活的家夥！
可就在大山離床幔隻有不到五步的距離時，被子裏那人一聲低低的吐氣聲，讓他瞬間僵在了原地。這個聲音，大山死都不會忘記，將軍，是將軍回來了！
裏麵的人似乎也有所覺察，醉酒狀態下還能有這樣高的警覺，讓人瞠目！
慕容被攪擾了睡眠，卻也懶得起身，發誓下次一定不逞強，再不沾酒。
“李伯，不必理會我，喝了點酒，就不同你們一起守歲了。”醉得昏天黑地，還沒大舌頭，也是謝天謝地。
是將軍！真的是將軍！
可將軍竟然喝酒了！
全軍上下，沒有哪個士兵不知道，慕容將軍禁酒。
發生了什麼呢？大山想問，無奈發不出聲音。
久久地沒得到回答，慕容心中疑惑，身體先於意識做出回應，全身戒備，向外一瞥，果然，那裏站著的，不是老李，光線昏暗，看身形，像個十二三歲的娃娃。
“你是誰，為何不回話？”慕容問話，卻不嚴厲，畢竟隻是個孩子。
可依然，沒有回音。
難不成？是個啞巴？一瞬間，慕容的腦海裏，浮現出了在北疆時，那個英勇的士兵。
“你先把燈點亮。”退而求其次，慕容努力板正身形，控製自己的醉態。
這下終於是有點動靜，此人的夜視能力一定不錯，漆黑一片裏，竟然能夠毫無阻礙地找到燭台。
燭光漾開，慕容又覺得這個背影相當熟悉。
“是你啊，大山，原來。”慕容想起來了，他曾經誇讚過，這位士兵。隻是沒想到，竟真的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