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被現實操弄的夢想(1 / 2)

楊季歡斜靠在窗邊,叼著一根幾乎燃盡的香煙,坐在這家帶店改裝的破爛麵館裏,他宛如一尊粗製濫造的邪教雕像。

這個三十有六的男人正掙紮在生活的邊緣。

微薄的收入讓他喪失了早飯選擇豆漿還是稀飯的權利。丈母娘那譏諷的話音每天不斷地刺痛著他脆弱的鼓膜。使他落下了幻聽的病根。

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事業,因他的第四次競聘失敗,落入一個新的穀底。麵對著小他八歲、趾高氣揚的新科長劉旭斌,他的上進心早已從事業中轉到了酒精上。

他那索然無味的婚姻,讓他越來越厭倦。在每三個月一次例行公事般的交合結束後,老婆孟曉雲那聲輕歎更是從心理到生理撕裂著這個男人碩果僅存的尊嚴。

他無奈地看著對麵那肮髒老舊的鏡子,記憶裏那個自信與狂妄兼具的野心家已經越來越模糊,鏡中的他,除了散垂的肚腩與越來越高的發際線,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想到這,楊季歡猛的喝掉杯中的劣製啤酒。這酒,必須猛飲。這是他那該下地獄的損友齊大全在鄉下一個養雞場裏私釀的。號稱是絕對原生態、沒有任何化學添加的傑作。細品之,有股腐爛韭菜熗炒過期雞蛋的味道。楊季歡曾多次趁著齊大全酒醉向他打聽此酒的原料及工藝,都被齊大全以商業機密為由婉拒。

想到齊大全,楊季歡的心情稍微好了點。每個人身邊,總有一位比自己更倒黴的朋友,用以安慰麻醉自己失敗的人生。而齊大全,便是楊季歡的麻醉劑。

每當走到矮胖、猥瑣的齊大全麵前,楊季歡總是不由自主的挺起了腰板,楊季歡也不知道這種優越感從何而來。

這個齊大全可謂失敗者的典範,他常被楊季歡戲稱為“三自青年”,自幼長相奇特,自小死了父親,至今沒有苟合。當然,自我安慰除外。

其他的婁逼,是幹一行,恨一行。而齊先生則是婁逼中的戰鬥機。他的原則,是幹一行,垮一行。99年,他投身如火如荼的直銷事業,就在當年,他所在的公司被定性為中央嚴厲打擊的十家傳銷團夥之首。01年,他信心滿滿的加入了一家蘭草銷售公司,不久這家公司的法人因涉嫌合同詐騙鋃鐺入獄。03年,他借貸巨資五萬元,在市郊開了一家“大全野味”。是的,就是非典肆虐那年。05年,他再次利用自己靈活的經濟頭腦,入股一家生豬飼養企業。然後,豬流感來了,方圓30公裏以內的生豬全部被處理並深埋。07年,懷著一顆炙熱的心,齊大全成為一名證劵公司員工。在成功說服一位老太太購買了一支強勢藍籌股之後,該股迎來了罕見的四個跌停板。在老太太住進ICU的同時,齊大全迎來了成人後第一次換牙,他的兩顆前門牙被老太太的家屬換成了烤瓷的。到了09年,東山再起的齊大全成為一家小型造紙廠的高級合夥人,國家取締中小造紙廠的專項行動就在年底開始,齊大全又為中國環保事業做出了巨大的貢獻。齊大全同誌的事跡還包括,2011年被動加入地溝油專項治理行動,2012年

淪為一名房產經濟,加速房地產崩盤進度……

眼前這家破爛肮髒的小麵館,便是齊大全最新構建的……怎麼說呢,用齊大全自己的話說,“平台”。在連哄帶騙讓楊季歡出資五萬元“收購”了這家瀕臨倒閉的偏僻小麵館後,齊大全開始了他新一輪的“東山再起行動”。在他那張始終彌漫著大蒜加香菜氣味的嘴裏,眼前的困境,不過是這個巨型跨國餐飲集團上市前準備活動而已。

楊季歡對齊大全的宏大計劃並不感興趣,他隻知道,他欠這個男人的。不僅因為高中時兩人在學校門口被打得抱頭鼠竄時結下的友誼;不僅因為自己被班花拒絕後企圖慢性自殺時這個猥瑣男人找來的一打廉價啤酒;不僅因為受盡班主任冤屈時齊大全發出的那聲撕心裂肺的怒吼。對,因為信任,絕對的信任。在楊季歡心中,這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齊大全更值得信任的人了,哪怕是自己的父母。

一段電話鈴聲,打斷了楊季歡的思緒。他下意識地看看手機,是孟曉雲。

楊季歡不禁皺了皺眉,這個占著他妻子名分的女人,對他連抱怨的興趣都不再擁有了。她有的,隻有那越來越陌生的眼神和冷若冰霜的言語。

楊季歡遲疑了半分鍾,終於接了電話。

“喂?曉雲嗎?”楊季歡努力裝出熱切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