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真偽,蒼天在看;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天,在北方機場,手持偽造護照的普達躍被警方拘留。當然,他的罪行遠遠不止於此,一連串的審查乃至審判將等著他。再說那位寶石鑒定師錢之酌,他拿了普達躍付給的30萬“酬謝”後,攜妻離開荷滇城抵南方一海濱城市混事,不久也因故伎重演時敗露,被當事人扭送警局,等待他們的必定是新賬、舊賬一起算。這正應了一句老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令人扼腕歎息的是,一直生活在陰影裏的季雨芭在把寫給談企漁的信件投到郵筒後,登上北方賓館的13層露台,縱身向下一跳,結束了她憂鬱而痛苦的青春。
這些消息陸續傳到談企漁的耳裏,他的心裏真是五味俱全。既為犯罪嫌疑人終於歸案而欣喜,也為季雨芭靈魂的玷汙和不幸的結局而嗟歎。那些天,他徹夜難眠,伏案給警方撰寫舉報材料,寫到傷情處,便在臥室裏久久地來回踱步,長歎短籲。
潘姨想回家鄉衢川縣一趟。親生兒子找到了,數十年的心結解開了,漫長的“精神之旅”也該到站了。另外,她的那個在茉莉鎮任副鎮長的外甥成婚吉日已定,她得趕回去參加晚輩的婚禮。潘姨就向談企漁說明情況,告假半個月。
談企漁斟酌良久,想陪潘姨一同回去。他放心不下母親。說實話,他也渴盼重返自己的出生地——那個茉莉飄香的小村去看看。
龐莉香已到市地方誌編纂辦公室上班,任編輯。她喜歡這個職業,能留在荷滇城工作,正合她的心願。按規定,新員進單位後,可享受半個月的假期。她也想回家轉轉,辦理一些必要的手續,會會中學時的老同學,再勸勸爸爸,讓老爸在方便的時候,來荷滇城住上一段時日,盡盡孝心。
三人一商量,決定擇日同行。
這一天,荷滇火車站,人群熙攘。
西裝筆挺、精神氣爽的談企漁扶攜著潘姨,邁上車廂踏級。龐莉香笑盈盈地拎著幾件簡單的行李,也隨即登上列車。
站台下佇立著許多送行的人們。最醒目的是來送談企漁的同仁和好友。他們的眼睛全投向那扇敞開的車窗。
談企漁從窗口探出頭來,揮手向送行的人兒致意:“回吧,大家請回吧。謝謝,謝謝了。”曾憶硯搖擺著手:“潘姨、龐莉香、談先生,一路順風啊!”
詹夢迪挽著太太朱海棠,揮著手道出夫妻倆的心語:“企漁兄,保重,企漁兄,早點回來,再見……”
列車緩緩啟動。
親情的祝福,離別的祝福,縈繞耳旁,隨即伴風遠播。
列車駛出荷滇站。談企漁放下車窗,回眸,隻見房舍、樹木、花牆、廣告牌,紛紛往後掠退。
談企漁在潘姨身旁落座。他的眼角紅紅的,熱熱辣辣的。他用手指撳了一下眼角,手指濕了。突然,一種久已陌生、恍如隔世的悲情如解凍的江水翻滾而出,化作濃濃的蒼涼,猛地襲上心頭,他不由得失聲痛哭。
潘姨的臉上,熱淚簌簌直落。她一手抓住女兒的手,一手握著談企漁的手,勸慰:“孩子,別哭。我、我們能有今天的團聚,笑都笑不夠哩。”這麼說著,她的淚水更是止不住地流淌。
龐莉香含淚微笑著,幸福滿懷地依偎著母親。
談企漁臉一仰,淚滂沱。他似乎要把聚積在心裏的數十年的風風雨雨全化作淚水,揮灑。
有風拂進窗口,撲進來一股荷花的芳香。荷塘裏的荷花一定正在綻苞開放。
列車開始提速,向更為遼闊的曠野挺進。
(全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