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蘇葉塵 聚散悲歡(1 / 2)

八月十四那日,若說特別,不外乎下了一場傾盆的大雨。幽深古巷有一個人撐傘擋在他麵前,問的第一句話奇怪莫名,“方才那女子是誰?”

她便是他日後心尖尖上的人,茶昕。

起初是他先看見她的,那個時候泛著青蒙蒙色澤的古樸巷中,她撐著傘,神色悠遠而寧靜。恍似這世間空靈,不曾有一物確然落在她眼底心中。但翩然回眸眼中神采卻有了輕微變化,好似從天邊拉回,由遠及近,落定在他麵前,自悠遠變作溫暖和澤。

這樣的微末改變也清晰的印在他眼中。

茶昕自然的熟稔,將傘渡來,宣稱著要送他回家,又拿一條憑空而來的披肩將他裹著。從何憑空而來,這謊言圓得並不漂亮,像是覺著篤定便會引人相信一般。認真道,“有的,你沒有注意到罷。”

他不在意她有多奇怪,瀝瀝雨幕下隻記得她眸底掌心的溫度,溫溫軟軟或是正好,深刻得緊緊記著她會再來的承諾。

可茶昕並未再來,一年一月又二十日,經由蘇雨的誤打誤撞才再見著她。

她雖將他認出卻盛著一臉淡然且沒心沒肺的笑,並無多少歉意。

這就好似相約見麵,一人在大雨滂沱中苦苦等待,另一人卻兀自安逸在家中倒頭大睡,末了再見麵時還緬著萬事皆不知的表情,叫人心中涼透了一截。

那個時候,他等著茶昕,仿佛等著一份救贖,淒風冷雨中唯一的溫熱,道不出的情愫。所以一日複一日,數著日子盼著。

而後他想,正如飛蛾撲火,主動的是飛蛾,他想等著火自己靠近,卻是奢求了。所以道,“若是小姐方便的話,我們明日就過來。”

茶昕微微訝異,他卻不想再漫無邊際的隻是等著她來了。

茶昕應下,往後再見的時日便愈發多起來。可他願意親近茶昕,卻不願讓她因此擔憂,所以對她自家之事言得甚少。她看著便似一介沒心沒肺,悠遊自在之人,能留在他身邊已是萬幸。

林惜之事,他自窗邊聽聞後被不曉從何冒出的茶昕捂著慌忙躲在假山之後。她眉間隱隱憂慮,瞅著他時像是衝動未經久思般的道出,“我想帶你離開蘇府,你可願意?”

之所以是未經久思,這一點,自她衝口說道出話後,神色略略帶著悔意便可看出。

他卻佯裝不知,短暫的呆愣之後,隻覺仿佛是好不容易才等來的這一句,趁她開口悔過之前,毫不猶豫便應了。

之後她宿在蘇府,一日到頭忙著將他偷渡出去一事,隻是待得他下學回來時必當早早坐在書房之中,懷揣幾個從市集淘來的小玩意,毀人不倦的教導他做功課還不如學著玩有意義,畢竟年紀還小麼。

印象深刻的是,離開蘇家那日大火滔天,她以為林惜之事傷他頗深,跳離蘇家圍牆之後,一直緊緊將他扣在懷中,那守護的姿態仿佛是在心疼。

可她不曉,在此之前,林惜已然投過一回毒,又放過一條毒蛇了,要傷便早也習慣。

八歲至十四歲的六年間,他以為世間的日子再不過這般圓滿了。

茶昕很能寵著他,那珍惜的形容,有時候甚至會叫他生出一種被深刻喜歡著的錯覺。

就連沒心沒肺也是他喜歡的果決利落,生意上的事端,譬如王二公子鬧事的那一回,她神色並無所謂便回絕了,麵不改色道是想陪著他,言語神態好似這世間不會有比他更重要的事物。

這樣的茶昕,以至於讓他得寸進尺,漸漸起了獨占她的心思,根深蒂固。她從來不曉自街上走的一路上,有多少目光膠著在她身上,就連師父司凡亦是一樣。

這樣獨占的想法是說不出口的,所以自來便賴在她房中宿著,更願意抱著她睡。摟她在懷中的時候,便像是一種占有。能占著距她最近的地方,他兀自歡喜著。

十二歲那年,茶昕像是將將發現一般,“塵兒似是習慣著白衣?”

她早已不記得是因為她曾說過一句喜歡。

那個時候,他腦中影影綽綽回想起初見茶昕時,她眸中悠遠寧淨的神采,或許不算淡漠,僅是一種不上心的淺淡。然見著他的第一眼卻變了,說不上來緣由。

日後的相處,他曉得,茶昕恍似將天下之人分作兩類,一類或許客氣,卻從不掛心。一類傾心對待,無所謂寄予代價,隻當珍寶在嗬護。

他想,他於茶昕自第一類到第二類的跨別隻消初見時回眸的一眼,這樣的輕易,便會讓人不安,他分明什麼都不曾為她做過。

十二歲到十四歲,兩年。

在他將要將這份不安忘去時,卻終於找著了那輕易跨別界限的緣由。

那夜昏黃燈火下,他無端自書卷中抬頭將茶昕望上一眼,近來時時會這樣,偶爾想看看她現時現刻是在做什麼。

茶昕手中前所未有的執著一卷畫卷,身子微側偏向窗外,眸光複雜而溫柔,恍似依戀。

他從未在茶昕麵上見過這樣的神色,心中在意便湊過去看了,起初的第一眼以為是自己,因為模樣實在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