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瑜去意已決,好在白天沒有他的課,他把自己關在宿舍裏清理東西。到宏遠的五個月零六天,在人生的長河中隻是短暫的一瞬,可他卻留下了那麼多割舍不下的東西。首先是他熱愛的事業,雖然在探索的過程中,他遇到了不少坎坷,但希望和快樂始終是占主導的;其次,是班裏的那些同學,他一閉上眼睛,每個人帶著他所熟悉的音容笑貌就會清晰地浮現在他的麵前。此外,他又想到了羅校長,他盡管不敢認定自己是千裏馬,但他絕對相信羅校長是伯樂,古人講“士為知己者死”,自己這麼不明不白地走了,羅校長要是知道了,會是什麼態度呢?最後,他還想到了盧小波,如果說他第一次見盧小波的時候,隻是出自一種本能的異性相吸,那後麵經曆的一次次磨擦碰撞,卻使他對盧小波產生了一種發自內心的愛,如果僅僅因為這一點誤會,他就與這段情緣失之交臂,豈不有些可惜。思來想去,他有一千種理由選擇留下,但話已說出,開弓沒有回頭箭。
林子瑜在充滿矛盾的心情下把行李一件件收拾好。他挑出一些文學書籍,準備送給文學社;那把晨練的寶劍,應該送給宋驚塵,督促他體育早點達標;那本厚厚的動植物辭典,他打算送給李瑩,也許對她的麻雀研究有點幫助;那個俄羅斯望遠鏡還是送給張彬的好,他既然喜歡,就留給他做個紀念。他就這樣一邊想著一邊分配著,最後目光落在了東方冉梅送給他的那盒巧克力上,他的心像被燙著了似的,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他知道,此時此刻的東方冉梅,就像一隻情竇初開的迷途羔羊,如果他就這樣離去,不給她一點安慰和引導,對這個小姑娘將意味著什麼……
不知不覺中,天黑下來。林子瑜看了看桌上的鬧鍾,時針已經指到八點了,居然一點餓的感覺都沒有,他泡了一碗方便麵,準備吃完了就正式向這個工作過戰鬥過戀愛過受傷過如今還是現在進行時卻馬上就要成為過去完成時的叫做宏遠的地方做最後的告別。就在這時,宋驚塵來給林子瑜還書,他見屋裏亂七八糟,滿地狼藉,不由得吃了一驚。
“林老師,你這是要幹什麼呀!”
林子瑜淡淡一笑:“我有點事,準備離開一段,這些書就留給文學社吧。”說著,指了指那一摞已經捆紮好的書籍。
宋驚塵突然悟出味來:“林老師,你要走?!你為什麼要走?”
“我這人不喜歡單調,在一個地方待久了,就會感到厭倦。所以,我想換個地方,已經跟學校說了。”
“林老師,你不能走!”宋驚塵不由得叫出聲來。
“驚塵,你理智些,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與其接受一個破碎的現實,不如保留一份美好的回憶。我想,現在走,可能對我,對你們大家都有好處。”
“林老師,我們不會讓你走的!”宋驚塵不等林子瑜的反映,破門而出。
“宋驚塵,你幹什麼去?”林子瑜沒有去追宋驚塵,他三口兩口地把碗裏的方便麵扒完,拉起行李箱,最後朝小屋望了一眼,戀戀不舍地走出門去。路過盧小波的宿舍,他站住了,想在臨行前和她道一聲珍重,手已抬起,卻沒有勇氣敲門,猶豫一下,還是選擇了放棄。
林子瑜來到校門口準備打車,想不到,門口居然黑壓壓地聚著一堆人,把大門堵得死死的。走近了才看清,原來都是班裏的學生。張彬最先撲過來,一把奪過林子瑜的行李箱:“林老師,我以為宋驚塵說著玩的,想不到你真要走!”
“誰讓你們來的……都給我回去!”林子瑜強忍住內心的感情,揮了揮手。
東方冉梅把張彬扒拉到一邊,直麵林子瑜:“林老師,如果為了逃避,我可以走,但高二A班不能沒有你!”
“冉梅,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的不是我,而是你!不論你走到哪,我都會跟你到哪。”東方冉梅的話一出口,立刻引起一片共鳴:“林老師,東方的話也是我們每個人想說的話,你走到哪,我們就跟到哪。”
林子瑜沒有想到事情會弄成這樣,他生怕再拖下去,會動搖他離開的決心,於是,板起臉,以命令的口吻:“我就說一句話,如果你們還把林老師當成你們的老師,就老老實實地都給我回去睡覺。”
沒有人動,雙方默默地對峙著。林子瑜不知該再說什麼,因為他看到了月光下那一雙雙含滿淚水的眼睛。
一道雪亮的車燈將這種對峙撕裂,駕車歸來的羅天明發現校門口被意外堵住,不知發生了什麼事。他走下車,看了看林子瑜,又看了看同學們:“這半夜三更的,你們演的是哪出呀!”
沒有人回應羅校長的幽默,陳楓挺身而出,每句話都帶著濃烈的火藥味:“羅校長,你來的正好!我問你,如果像林老師這樣優秀的教師學校都留不住,那我們待在宏遠還有什麼意思?林老師今天走,我明天就退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