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船分開的那一刹那, 露克萊齊亞在撲在欄杆上,高聲叫著我的名字。初時,我還可以看到她臉上那琥珀般晶瑩的淚水,接著,她的身影,就慢慢消失成天際那看不清的一縷白影。
一直到費拉拉大公的船已經看不到蹤影,我仍然如一座雪花石膏雕像般佇立在船首。不知何時,斯蒂文馮亞謝巴哈已經走近我,臉上的表情,既不是前日初見的縱容寵溺,也不是上船之時的嘲諷提防。嗬,他一定是在發怒了,長發在強勁的海風中烈烈地飄著,就像是狂獅的鬃毛。眼神中那種凜冽的殺氣,足以將方圓三米內的閑雜人等凍成冰塊。
“你剛才跟露克萊齊亞那個毒女人在說什麼?什麼叫做‘每天三次,要用葡萄酒’服用?還有,那隻鷹是不是你的範倫提諾公爵派人送來的?!”他喝問。
我理都沒理他,轉身就向自己的艙房走去,候爵大人還是非常恩典的,他讓我與他一起住在首層甲板上的第三層船樓上,不至於在甲板之下過著黑暗的日子。
“你回答!”他拉住我,向我怒吼。
那一天,我是因為事發突然,才被他占了上風。可今天的我我,怎麼可能繼續雌伏?
“你想聽答案嗎?首先,露克萊齊亞不是‘那個毒女人’,一般來說,毒女人指的都是我。再次,如果你仍認為自己是費拉拉人,那麼,你就理應對她尊敬一點,畢竟她馬上就是費拉拉大公夫人,您的弟媳。在您回到中國後,如果你弟弟死亡,她還有絕對的繼承權;第三……”我好笑地看著他:“我記得您說,我是您的女人,不是博爾吉亞家的人,那麼,又何來‘我的範倫提諾公爵’一說?”
他幾乎已是氣暈了。
“大人。”我仰臉看著他,一臉的誠摯與羸弱:“從現在起,在這茫茫的大海上,我就隻有你一個親人了。你要學會保護我,而不是懷疑我。”
溫暖的陽光慢慢地照在了我們身上,我的長發飄拂,輕撫著他那張英俊的、怒氣勃發的臉。
“那麼……”他已是放緩了語氣:“到底,你那句話說的是什麼意思?”
忘了說明,除了下毒,說謊是我最高明的本事之一。
“博爾吉亞家的人,每天都要服用一點量的毒藥,以防有人用毒藥害他們。現在露克萊齊亞嫁到了費拉拉,就不需要再繼續服毒。但體內的毒素始終還沉積著,我是在教她如何解毒。”這一番話,我說得天衣無縫。
“那麼鷹是怎麼回事?”他似乎信了大半成。
“我畢竟曾是凱撒旗下的得力之人,他怎麼可能這樣簡單就放我離開?這鷹,是他連夜派人送來的。但是……”我依入了他的懷中:“候爵大人,說真心話,任何一個凱撒博爾吉亞所利用的人,都不會太快樂,就連露克萊齊亞也如此。可是現在,你已經帶我離開羅馬了,你以為我還會傻到繼續忠心耿耿地聽從他的指揮嗎?“
怒獅在不知不覺之間,已經化為溫馴的大貓。
“叫我斯蒂文。“他摟著我說,聲音柔寵之極,就像抱著我共騎的那夜。
唉,男人啊男人,縱是英雄萬種,也擋不住溫柔幾許。
我微笑著,輕輕地呼喚著他的名字:“斯蒂文。這鷹,我收下,因為它的確是一隻很不錯的寵物。但是,要不要送信,或是送什麼信給凱撒,就由我來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