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隻有雙色,那手藝卻是巧奪天工。
許是編織不易,所以類似的作品隻有這扇子,以及牆上掛的喜鵲登枝條幅。條幅上的圖同扇麵上的一致,隻不過放大了。
清啞看扇看得出神,一旁的江明輝也癡了。
他是看人看癡了。
眼前的少女舉著扇子,迎著光凝神靜觀。
這動作越顯她脖頸修長,線條優美,頭上鴉黑雲髻堆疊,腦後三千絲縷垂瀑。再看麵部,膚色光潔如玉,黑瞳尤其純淨,仿若初生嬰兒眼眸,不含一絲雜質;秀氣的鼻梁、粉嫩的櫻唇、細巧的下巴,其人安靜如畫。
少年忽然心跳加快,雙頰莫名發燙。
明知這樣盯著人家很無禮,他卻磨不開眼光。
晃晃神,再看她身上:穿著白底紅梅錦衣裳,下配白綾裙,腰係兩指寬繡花腰帶,腰身纖細,身形嫋娜,恰如雪中梅花,淩寒自開,暗香怡人。
他不禁麵色緋紅,目光盈盈如水,脈脈含情。
蔡氏和吳氏將這情形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交換了下眼神。
郭家略有薄產,清啞待嫁閨女,又被爹娘疼愛,自然有幾件像樣的首飾和衣裳。首飾就不說了,隻能買;衣裳的布料卻不是買的,而是買了絲回來,她自己織的,選了些攢著當嫁妝,也做了幾件衣裳。
今日相親,吳氏當然攛掇閨女穿得光鮮些了。
清啞習慣將自己裝扮得素淨優雅,所以沒留心她刻意攛掇。
現在看來,這工夫沒白花。
蔡氏得了婆婆示意,笑喳喳地上來叫“清啞!”
清啞和江明輝一齊被驚動,都醒過神來。
江明輝如做賊被人逮個正著,慌得低下頭不敢看人。
蔡氏佯作不知,笑問清啞:“你要買扇子?這都快冬天了,要扇子幹什麼。咱們家不是有好些扇子!”
清啞看了大嫂一眼,沒理會她。
接著,她又把目光投向江明輝,似有話要問。
江明輝正垂眸,所以沒看見她。
蔡氏忙叫:“明輝,我小姑叫你。”
江明輝趕緊抬眼,胡亂問:“姑娘……要……買?”
清啞凝視著他,輕輕搖動手中竹扇。
江明輝觸及她詢問的目光,心跳了跳,鬼使神差般回道:“姑娘問什麼價?三……三十文。”
一旁郭大貴驚嚷道:“三十文!一把扇子?”
他疑惑地看向江明輝,心想這小子別宰熟客吧?
要是這樣,就是奸商,那妹妹可不能嫁他。
江明輝不知怎的,神色尷尬,慌張結巴道:“不是。是……這扇子費工夫,不容易編,所以貴些。”
清啞點頭道:“不貴。”
江明輝鬆了口氣,心想“當然不貴,降了十倍呢。”
跟著又歡喜非常,覺得清啞識貨,是個知心的人。
要知道,這扇子和條幅可是他設計的。
以竹絲編織圖畫,他們家也是頭一回嚐試呢。
郭大貴道:“還不貴?我看看,什麼好東西!不就是竹子編的嗎。”
說完從妹妹手上拿過扇子細看。
他並不是諸事不通的。江南乃魚米之鄉、絲綢重地,水鄉商業發達,連帶瓷器、竹器等也銷售興旺。霞照縣這地方,男人少有不會篾匠手藝的,女子必定會紡織。他也學過篾匠,所以一看那細如頭發絲般的竹絲紋理,便知道自己誤會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