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7章 伊人坊(二更)(2 / 2)

等下午,他又來了。

展開一幅朦朧神女圖給嚴未央看。

嚴未央看了納悶,問道:“這是你另畫的?沒改清啞的稿子?”

方初解釋道:“這改動不宜在原稿上動筆。我便作這幅畫給你瞧。若你覺得好,我會依照這思路,在編製竹絲畫時再做改動。”

嚴未央聽了,便細細觀看那畫。

那時,蔡銘也在旁,也一同觀看。

因道:“方兄這畫確有意味。讓小弟想想,其意何在。”

遂蹙眉深思起來。

方初淡定看著他,等他評析。

蔡銘以指叩額,喃喃念畫中題詩:“‘……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遊從之,宛在水中央。’好個伊人!令人思之,慕之;追之,尋之;求之不得,思慕欲絕!水中央,夜未央……好!”

方初目光也迷離起來。

不是清啞的畫稿不好。

男子看女子,與女子看女子不同。

他畫的女子,優美朦朧,飄忽不定,觀者忍不住想要進一步探尋伊人,靠近伊人,親近她並傾訴情思,此乃“思之,慕之”。

於是“溯洄從之”、“溯遊從之”,追尋伊人,心情急切。

追尋不得,留下無盡的思慕,徒自悵然,遙望“水中央”,感受“夜未央”,無邊無際的水域,無窮無盡的黑夜……伊人在心頭飄忽。

凡詩詞、繪畫等作品,最重留白,其意深遠,留給人無盡的想象空間,方為上作。方初的畫藝並不出色,至少比韓希夷是比不過的,這一幅秀女卻將《蒹葭》一篇神韻畫出來了。而清啞的畫美則美矣,卻不具備讓觀者產生“溯洄從之”、“溯遊從之”,追尋伊人的渴望。

蔡銘抬頭,對方初笑道:“方兄此畫已深得《蒹葭》之味。我看伊人非‘在水一方’,也非‘在水之湄’,也非‘在水之涘’,而在方兄心中矣。胸有成竹,便是指的這般了。”

對於他的調笑,方初垂眸淡笑,沒有回應。

嚴未央也看完了,也聽見了他們說的話,不確定道:“真像你們說的那樣?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因見蔡銘瞅她,忙又道——“既然你們都說好,那就按表哥畫的做吧。”

蔡銘笑道:“我也來湊個興如何?這題詩就由我來書寫。好歹為你盡一份心意,不能讓方兄專美於前。”

最後那句話,是湊近嚴未央耳畔說的。

嚴未央紅了臉,白了他一眼,道:“你別搗亂。”

蔡銘道:“我怎麼是搗亂呢!”

又對方初道:“方兄高抬貴手。我媳婦開的鋪子,怎麼能沒有我的墨跡呢?倒掛了你這個表哥的手筆,叫人怎麼想?”

方初一下笑了出來,道:“我是求之不得。”

兩人商議,要繪四幅秀女圖,將《蒹葭》四段分別題上去。

商議定後,便重新繪製網格圖稿,送去清園編製竹絲畫。

嚴未央告訴了清啞,約定方初那邊畫成,先交給她過目,等她看完合適,再帶去府城。

清啞應了,定於半月後去湖州府城。

------題外話------

(注釋:“在水一方”和“宛在水中央”等詩句乃虛擬社會人生中可望不可即的一種境地。“未央”,即未盡之意,暗喻引人追尋那境地、追尋伊人;清啞原名清雅,含水,此處暗指她似出水清蓮,暗指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