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番外 】(2 / 3)

曹解放還站在帳篷頂,居高臨下看他,神棍說:“你要是隻能看家護院的狗該多好啊。”

又說:“平時喂你的米不是白喂的,機靈著點,該你上的時候就要上,懂不懂?”

說完了,從肩上分下一串鞭炮,撳著火機點了,然後轉身離開。

這一回,沒有啞炮,身後,顆顆炮仗劈裏啪啦震的響亮,破碎的爆竹紙混著地上的雪沫子在硫磺煙氣裏亂飛,曹解放逃的遠遠的,亮著嗓子叫:“嗬……哆……囉……”

神棍走了六個多小時,馬不停蹄,到村子時已經是傍晚,直奔丁老九家,進門時,雙腿一軟,險些起不來。

迷糊中,丁老九扶他上了炕,裹了被子,灌了兩口燒酒,身上緩過來之後,才覺得嘈雜的厲害,睜眼看,是就近的那些老頭老太,雙手攏在袖子裏,大概都是聽到消息過來看熱鬧的。

丁老九為難的表示,不進山,給多少錢都不進,天氣好的時候,村民都不會進到嶺子深處,何況是現在,既下雨又下雪的,再說了,他指了指看熱鬧的人,說,村裏沒青壯,不殘不病的年輕人都去外頭打工去了,剩下這些老頭老太,萬一在山裏磕著碰著,那可是要人命的事。

神棍不想費口舌,時間緊迫,也沒那個功夫等外援:“那我自己進,給我準備點酒吃的搽凍瘡的藥油。還有,我怎麼把人弄出來?車開不進去,這要怎麼搞?”

看熱鬧的老頭老太們紛紛獻策。

“騾子,用騾子背,我家養了兩頭,便宜給你用,就是脾氣倔,怕你馴不好。”

“你要力氣大的話,我家有板車,窄的那種,推啊拉啊,都行。”

……

末了,丁老九引神棍去了後院,給他看棚裏拴著的一條大青牛。

“這牛,脾氣溫吞,聽話。鞭子抽背上它直走,左抽朝左,右抽朝右。你要不嫌棄,我幫你把牛跟板車套一起,拉四五個人出來沒問題。”

不嫌棄,就這麼定了。

收拾的很快,板車上墊了葦席,鋪了一層棉被,另帶撒大花的蓋被,怕被子被雨雪打濕,又罩了塊大油布,丁老九給他灌了兩水壺的熱水,袋子裝了十來個饅頭,還有鹹菜疙瘩。

另有人送來了大手電浸油的火把掛在轅頭上的老油燈,甚至有叉狼的鋼叉。

這村裏人,其實……也還不錯。

神棍裹了老羊皮棉襖,頭上頂了鬥笠,趕牛進山,出乎意料的,速度比他想的快,大概是因為牛看似慢吞吞,實則步子跨的大穩健又不驕不躁地持之以恒。

天很快就黑了,雨雪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風卻冰刀子一樣冷,神棍嚼了個饅頭,點起火把,就手插在板車轅手上。

行程過半時,狼的嗥叫聲又隱隱傳來,路過深密的林側,直覺林子裏影影憧憧不過大概怕火,始終沒敢露麵。

後半夜時,終於接近紮營點,風越來越大,牛也漸漸吃力,神棍下了車,揣著大手電,牛鼻子拉繩掖在肩上,拚命往前拉,才剛走了幾步,再一次手電前照時,忽然打了個寒噤。

有頭狼,匍匐在地上,身周的血幾乎凝成黑色,皮毛粘著血被凍凝成淩亂的一撮一撮,身後的大青牛似乎也有些畏縮,鼻子裏噴著氣,四蹄遲疑地想往後挪,神棍拚命卯住勁,才把牛車給拉住。

他端著鋼叉,把狼的屍體叉翻到路邊,然後繼續趕路。

這最後的一段路,薄薄的雪地上,星星點點的血跡,再往後走,出現了雞毛,一根一根,一撮一撮,神棍險些要懷疑曹解放已經被狼給吃了但雞毛的數量太多,單憑解放,薅光了也未必。

到了,神棍緊走兩步,手電向帳篷處照過去,沒有如期照到帳篷拱起的頂。

怎麼回事?他的心一下子收緊了,被雪壓塌了嗎?不可能啊,這裏的雪遠達不到這樣的肆掠程度。

他拔腿就往那裏跑,手電的光柱緊照著那處不放,風一直吹,吹散高處的雪沫子,像是還在下雪,忽然有一瞬,帳篷破碎的蓬皮被吹了起來。

別,別,別,千萬別,神棍的腦子裏嗡嗡響,除非那五個人活過來了,割開帳篷走了,否則,帳篷已經破了,他們跟在露天無異,這麼冷,這麼大的風,身體會真的凍死的。

到了近前,猝然止步。

他自詡看到過很多常人所沒見過的奇異的場景,覺得發生了什麼事,都是“泰山壓於頂而不變色”,但這一刻,還是怔愣住了。

居然看到很多雉雞,華麗的皮毛,錦緞樣的顏色,偎依著毯子裹住的五個人,擠擠挨挨,曹解放正窩在曹嚴華邊上,被手電光激的一呆,待見到是神棍,居然也忘了彼此之前有過的芥蒂,興奮地拍起了翅膀。

神棍注意到,曹解放兩隻翅膀掀起的幅度大小不一,像是受了傷,脖子梗的高高,原本掛著的兩塊小牌子隻剩了一塊,湊近看,上頭寫“一隻好雞”。

帳篷大概是被狼抓破的,邊緣處還有咬痕,堆疊的石塊半倒,門邊的地上還有狼爪的刨痕據說狼很聰明,早些年的時候,關門都擋不住它,它會在地上刨個坑,從門下鑽進去。

神棍愣了半天,才說:“解放啊,這都你朋友嗎?你什麼時候跟它們混熟的?”

他記得,之前一萬三還恨鐵不成鋼的說,曹解放酒後失德,險些被山裏的野生雉雞群給啄成半身不遂呢。

曹解放頭一昂,胸脯挺起,周身散發著一種不打不相識五湖四海皆朋友同仇敵愾一條心的豪氣。

神棍說:“這樣啊,謝謝了啊,我把他們接出去了,天怪冷的,你們回家睡覺吧。”

他也說不清為什麼,忽然就彎下腰,鞠了個躬。

靜默了一兩秒之後,除了曹解放,所有的雉雞都突然間振翅飛出,一小群,半空中盤了個旋舞,手電光打過去,神棍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那光像舞台上追逐主角的打光,而那群雉雞,飛開時,好像一隻迤邐的fenghuang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