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紹明(從本章開始,主角隻稱呼為何紹明)和楞格裏二人撲將出來,連滾帶爬撲滅身上之火,總算遠離了火場。二人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新鮮空氣,稍稍緩過來,隻覺得口幹舌燥嗓子冒煙。也顧不得許多,捧起地上的積雪,囫圇著吞將下去。
待燥熱之感稍平,二人相視,均有劫後餘生的感覺。這邊的楞格裏,前襟兒被火燎了個大窟窿,本就發紅的臉孔被煙熏的紅裏透著黑,黑裏透著紅,說不出的怪異。何紹明也好不到哪去,正麵看頂多是多了些煙火之色,後麵就不能看了。後襟整個燒沒了,褲子上燒了個窟窿,露出小半個屁股,往上麵看,霍,辮子沒了。
“……”何紹明張口,壞了,估摸著是被煙熏壞了嗓子,失聲了。
“少爺,現在怎麼辦?”楞格裏那好走高調的嗓子此刻也變成了公鴨嗓了。何紹明心說,怎麼辦?跑啊,難道在這等死啊。
何紹明比劃半天,楞格裏丈二和尚莫不著頭腦,楞是沒明白什麼意思。何紹明也懶得比劃,拉起楞格裏就朝院子外跑。
“走水啦!走水啦!”
還沒出院門呢,由遠及近就傳來這麼一嗓子。聽聲音不過百十米的距離。
怎麼辦?何紹明心下一橫,幹脆一不做二不休衝出去把這小子宰了了事。
“誒呀娘啊,咋走水啦?”“趕緊抄家夥救火!”“白瞎子!趕緊叫人……”還沒等何紹明向楞格裏比劃什麼意思,越來越多的聲音打消了他這個念頭。
心跳得厲害,此時忠仆也沒了主意,看樣子是打算束手就擒了。冷靜,一定要冷靜!打量周遭,隻見右邊是一大垛柴火,旁邊是籬笆圍成得牆,籬笆外黑漆漆的看不清楚,左邊是間小屋子。左邊是死路,躲屋子裏早晚得讓你逮到。一拉楞格裏,朝右跑吧。剛到柴火旁,這邊也傳來叫喊聲。
正可謂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啊。無奈,二人隻得鑽到柴火中藏身。
聚義廳。十來個架在木頭架子上的火盆,照得大廳內如同白晝。大廳正座上端坐一人,虎皮的坎肩,藏青的褲褂,袒著半個臂膀,肌肉股股著。最顯眼的便是那寸草不生油光鋥亮的光頭,借著火光直晃眼。
“麻六,回來就好。多的不說,十幾年的弟兄,就算搭上這條命,做哥哥的也得救你。”光頭漢子,就是叱吒關外十餘年的紅胡子雪裏紅。
“大當家的夠兄弟。”
“當家的對弟兄們沒的說!”
“大當家義薄雲天!”
…………
聚義廳內,七八十個漢子,紛紛為雪裏紅喝起彩來。喝彩聲中,一瘦小漢子站起身來。“大哥,兄弟我啥也不說了,以後水裏來火裏去,要是皺下眉頭,我這麻六倆字倒過來寫!”
“好!”
“二當家的也是條漢子!”
“咱老龍口就沒有孬種!”
……
一時間聚義廳內亂亂哄哄,眾胡子紛紛起來敬酒。正當此時,門口跑進一嘍囉,麵色焦急。“當家的,不好啦,關肉票的房子走水啦!”
“哦?那小白臉子死沒死啊?”雪裏紅停下酒碗問道。
“回當家的,火勢太大,沒法進去,還不知道倆肉票死活。”
“沒事兒,死就死了吧,就當是給麻六兄弟報這幾天大獄的仇了。你招呼人救火就行了。”雪裏說道。
“大哥不可!那小子可是吉林將軍的準女婿,萬一真弄死了可不好交代啊。那長順手下可是有上萬的兵丁,吉林這塊兒就數他最大了。雖說咱不怕官府,可也犯不著給自己找不痛快是不?”見雪裏紅不以為然,剛回來的麻六急忙勸阻道。
“恩,是這個理兒。弟兄們,隨我去救火,咱們回頭接著喝!”
眾胡子轟然應諾,亂哄哄的闖出聚義廳,朝火場趕去。
夜色下,老龍口山外,一跳火龍由遠及近。
“稟將軍,暗哨摸掉了三個,跑了一個。前方五裏就是匪穴,千軍哈爾哈牛錄問將軍如何處置?”
蘇色一勒馬,轉頭看向因不善騎馬而臉色發白的裴緯。“此事還是請裴先生定奪才是。”
裴緯捏了捏八撇胡子,裝模作樣的想了想,“恩,大軍行進,難免打草驚蛇。我料那響馬賊不過烏合之眾,先讓前軍攻上一攻,待大軍到齊,隻需圍將起來,料那賊眾必交出人質。”裴緯開始文縐縐起來,頗有儒將風采。
“告訴哈爾哈,能攻上去就攻,攻不上去就在山下立營。”蘇色心說,什麼玩意兒呢,你以為你是諸葛亮?呸!
裴緯卻在心裏偷笑。無論救不救得出何紹明,他這新投之人估計很快就會成為長順的心腹。本來嘛,這主意就是可著長順的心思出的。救出來了,全了長順信義的名頭;救不出來,沒關係,發兵四千,外人也不會說長順不是,還順帶著把這不可心的婚事給攪了。
“喳!”傳令兵翻身上馬,朝前奔去。
北風獵獵,轉眼間大火蔓延到左側的廂房。關外這地方,冬天最怕著火。數九寒天的,什麼水都凍成了冰坨,想滅火?要麼拿掃帚樹枝等物拍擊,這邊連帶著拿工具拆房子;要麼,隻能拿盆子桶裝上雪往火裏倒。後者也就滅滅小火,眼下大火烤的半邊天都紅了,雪裏紅隻能組織人拆出一條隔離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