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火車前,我看了看時間,五點四十。我停下來。一瞬間,我耳朵裏沒有一絲聲音,火車站安靜而空蕩。冰冷的鐵軌掛滿了雨滴,筆直伸向遠方。貨運列車鏽跡斑斑,每過一秒,鐵鏽就無聲地增加一點。列車員站前麵無表情地看著旅客上車。空氣中殘留著雨水味。我想起辛紅梅該起床了——我繼續站著——她要關掉鬧鍾,擦一擦眼睛,踢開被單,然後打一個長長的哈欠,翻身起床。接著,她閉著眼靠自己的腳趾的觸覺找到地上的拖鞋,套上,這時她卻又突然躺倒在床上,頭發摩挲著床單。過了一分鍾,她很不情願地把自己拉起來,睜開惺忪雙眼,打開手機,找到馬克諾富勒的老歌點開。接著,她走向衛生間,從整齊的梳妝台拿出牙刷,擠上牙膏。在牙刷即將接觸她牙齒前一刻,她仔細看了一眼鏡子裏的自己,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站在列車員麵前,拿出手機,雙手發抖,撥通辛紅梅的電話。我說不出一句話。
“喂?喂?怎麼了?…半天不說話?”是辛紅梅的聲音。她在刷牙,帶著刷牙的泡沫聲。
我有很多話想說,但不知該從何說起。
“說話呀。這麼早打給我,不說我掛了啊!在刷牙呢。”
“別掛,辛紅梅。”
“總算說話啦!說,什麼事。”
“我想問問你,昨天你有沒有給什麼人退貨。”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要問這個。我甚至不知道這個念頭從哪冒出來的。
“什麼退貨?”
“就是有人買了你們的東西,後來想退回去,你給她們辦了沒?你同意了沒?”
“什麼人退貨?誰要退貨?”
我頭又開始疼了。這娘們平時聰明得跟火箭科學家似的,這時候怎麼就一竅不通了呢?
“我說,昨天晚上八點多,有兩個女學生跟你買了防曬霜,後來想退貨,你有沒有給她們退?”
我剛說到這,手機完全沒了聲音,拿來一看,屏幕顯示“電量不足”,兩秒之後自動關機。
嗯,要是你想知道我開挖掘機時聽到的歌叫什麼,我可以告訴你,是馬可諾富勒的《aplacewhereweusedtolive》,我所有想說的話,這首歌上都有,確實,我說的全是特麼的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