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蕭楨(1 / 2)

在他記憶中,家一直是灰調的,當他終於完成了自己所謂的複仇時,他心中空缺的地方好像更大了。淳慶帝走後,母親沒隔兩年也沒了,家中隻剩下了他一個,這樣一座王府,這樣的榮華富貴,真如烈火烹油,燒著燒著,就燒幹了。

他有些怨父親,不管從誰嘴裏聽到關於父親的描述,都能觀想得出來,那是怎麼樣一個充滿智慧的人,卻就這樣舍下他們離去。他怎麼可以在捧他們於掌心之後,又重重地把他們摔在泥裏。

他也有些怨母親,如果母親不是那麼悲傷,能稍稍遺忘那麼一點點,他們一家子是不是就不會把日子過成這樣。

但,事實上,他憎惡的隻有自己,師傅說,醫者當有德,應懸壺濟世、扶危濟困。同樣是被世事誤了身家性命,但師傅還是那樣執著地秉承著行醫者的醫德,從不曾行差踏錯半分。

“起露了,還是早些歇了吧。”宣安郡主看著佇立在窗前的夫君,喊了一句,卻興不起念頭去勸慰什麼。自從母親走後,夫君就一直是這個樣子,仿佛所有心魂都隨著母親的死消散了一般。

“你歇吧,我再待會兒。”蕭楨看向妻子,她雖然嫁給了他,但他們之間,卻是最熟悉的陌生人,她做著妻子該做的一切,除了兩人互相都不能溫暖彼此的心之外,他們可稱夫妻典範。

當初,六叔拿了待嫁閨中的貴族千金名帖給他選,他便隨手選了她,沒有任何原因,隻是隨手一指罷了。娶進府來後許久才知道,她有心儀之人,他想:這樣也好,他並沒有太多心力去談什麼兒女情長。

他們在一起二十年了,像所有的夫妻一樣生活,但是他不想有孩子,他怕孩子一個人留在世上太過孤獨,所以自己喝了藥。她竟也不問,就這樣過著……

夜裏迷迷糊糊過去,蕭楨仿佛聽到一陣喧嘩,又似乎依稀聽到宣安縣主在他耳邊喊著:“盛直,盛直……”

“朱砂……”朱砂是她的小名,曾聽嶽父這麼叫過,他從沒叫出口過。這時才覺得,相伴二十年,縱使沒感情,心中到底還是有幾分在意的。

隻是……隻是一切怎麼這麼熟悉,雖然眼前一片模糊,但是氣息是熟悉的。他聽到了中年婦人喜悅地聲音。婦人說話時,模糊糊地一團金光籠罩著他,在他恍然間,他被婦人抱進了另一個懷抱裏。他聽見了那個人的聲音,那麼熟悉,熟悉得像是在夢裏聽到過一般

過了好久,又聽到了另一個更加熟悉的聲音略帶著些疲憊地問道:“那祥瑞怎麼回事?”

“一塊偌大的雲彩,顏色稀罕點罷了,金芒閃閃的。沒事,我派人去打點一下,這祥瑞的事不讓亂傳也就是了。”

這回聲音一落下,他又被抱進了另一個懷抱裏,暖暖地帶著母親身上獨有的香氣。他動都不敢動,生怕把自己的夢給驚醒了。接下來的幾個月,他的視線漸漸清晰,看到了父親,看到了母親,還看到了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