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葉卡捷琳娜這下,算是稍微理解了一點瑪格麗特當初給自己送進修道院時的心情了。
相對於被審判,葉卡捷琳娜還是更願意去審判,去掌握生殺大權。
然而,那一切,都付諸流水了。
長長的歎息,帶著幾分惆悵,帶著幾分憂傷,帶著幾分滄桑……
她微微提起裙擺,向著高踞在上的柯克行了個屈膝禮。
“我親愛的教父。”
柯克法官的手,微微一抖,手裏的法槌差點應聲而落。
教父,是的,教父,柯克法官乃是葉卡捷琳娜的教父,他還清晰記得葉卡捷琳娜受洗的那天,他從老國王喬格裏手裏接過那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小生命,他還記得那紅撲撲的小臉蛋對著自己綻放出第一個微笑……
然而,同樣是他,判決了葉卡捷琳娜叛國罪。
教父嗎?
嗬嗬,教父嗎?
無論是親生父親,抑或是教父,不是應該去保護子女的性命嗎?
如果不能保護子女的性命,又有什麼臉麵去承應人家的一聲“教父”?
有一個瞬間,柯克有股衝動,一股掀翻桌子,呐喊著“葉卡捷琳娜無罪,瑪格麗特謀逆”……
可是,那隻是衝動,作為一個有點頭腦的成年人,柯克法官成功地壓製住了那股衝動。
即便自己真的那麼做了,又能如何?
不會如何,頂多是多喂斷頭台一個腦袋。
於是,柯克法官選擇了沉默。
沉默,沉默,柯克的沉默,倒是在葉卡捷琳娜的預料之中,柯克隻是個法官,就算前麵加上個“最高”的修飾,他也隻是個法官,手無寸兵的法官,而手握軍權的威洛格,又在遙遠的昌南……
啊啊啊,說到手無寸兵,愛德華,愛德華也沒有兵權,失去了自己的庇蔭,愛德華會怎樣呢?
愛德華,愛德華,愛德華,我的愛德華……
哪怕讓我看你一眼,知道你到底生死如何,我也能心甘情願。
冥冥之中的上天,似乎聽到了葉卡捷琳娜最後的祈禱,滿足了她的願望。
伴隨著斷頭台哢哢作響,緩緩升起的鍘刀,葉卡捷琳娜在人群的盡頭,一輛華麗的馬車上,看到了愛德華的身影,他挑起繡著金邊的窗簾,朝著葉卡捷琳娜這個方向望了過來。
啊,感謝上帝,愛德華還安然無恙,他沒事就好……
葉卡捷琳娜緊鎖多日的麵龐,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接著,她的笑容凝固了。
窗簾的後麵,出現了一個女人。
是瑪麗,是瑪格麗特!她正依偎在愛德華的肩頭,那個葉卡捷琳娜無數次依偎著的肩頭,愛德華在微笑,對著瑪格麗特微笑,和葉卡捷琳娜無數次看到的,為之沉迷的笑容完全一樣……
啊啊啊,愛德華,愛德華,我的愛德華,我可憐的愛德華啊,為了生存,居然不得不去奉承瑪麗那個年老色衰的老女人……
我懂的,我懂的,你都是為了繼續活下去,我不會怪你,真的,我不會怪你,我知道,你愛的人是我,隻有我,你對瑪麗隻是逢場作戲罷了。
對,隻是逢場作戲,逢場作戲,那嘴唇,那笑靨,那麵容……都是逢場作戲,對瑪麗逢場作戲……
一如對自己那樣逢場作戲……
“我愛你。”
這是鍘刀落下的刹那,葉卡捷琳娜隱約看到愛德華嘴唇蠕動,仿佛是這幾個字的口型。
看吧,看吧,愛德華說“我愛你”,說“我愛你”了……
隻是葉卡捷琳娜沒有絲毫的工夫去判斷,愛德華這話,是對著遙遠斷頭台上的自己,抑或是懷裏的瑪格麗特說的。
鮮血灑過,葉卡捷琳娜被砍下的腦袋上,還帶著一抹滿足的笑容,一如陷入戀愛的少女,而不像一國的君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