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2)

這日天清氣爽,青城山上清風迷醉,萬綠從中有隻紙鳶拽著一小灰點兒跳動。遠遠望去,貌似是個十一二歲的少年,近看才知,這少年皮膚白淨,身形也纖細,隻是被寬大的布衣迷惑了視覺——這分明就是個剛長成的女孩兒,模樣稱不上俊秀,眼睛卻亮得出奇,清皎皎的,滿滿天真凝聚其中,一看便知不諳世事。

眾所周知,青城山為鑄劍山莊之駐地,而這女孩兒,便是莊主陳遠山的獨女——陳桂。

陳桂放眼青山,深吸一大口氣,感覺舒暢得不得了。這春天裏,時常細雨連綿,好不容易有個大晴天,風勁尚佳,正是放紙鳶的好時候。

今次她可是背著爹偷跑出來的。爹性情古板,時時督促她要多習鍛造兵器之術,將來接任莊主,助武林正道除邪懲惡。於此,她是又不屑一顧,又心存怨懟。爹總忽略了她是個女孩兒,沒有男子的雄心壯誌,日夜鞭策之下,教得她是既無女兒家的溫柔可人,又無男兒般的英明神勇。她唯一在行的,也就是逍遙快活,做做紙鳶。

她迎著風奔跑,紙鳶順風而上,好似要飄到九霄去。眼望著漸遠的紙鳶,她露出璀璨的笑容,心想爹真是杞人憂天,這無垠晴空下的大地一派祥和,哪有那麼多陰損事兒。

這麼瘋了一陣,眼前好似有道身影在跳動,像個小孩兒。她極其訝異,這整個青城山,隻有鑄劍山莊的人會出沒。而整個山莊,隻有她一個小孩而已。當她想要瞧個仔細之時,又一聲淒厲地鳴叫奪走了注意力。

她下意識站住腳,迎著日光,眯著眼睛,疑惑地望,隻見天邊飛來一隻血色烏鴉,怪異得不像尋常之物。

她從未見過這東西,一時間懵了,直到那烏鴉飛過天際,消失不見,都還未回過神來。

片刻後,一陣蒼老的呼喚喚她回神:“桂兒!桂兒!”

“遭啦!”她暗道不好,趕緊收好紙鳶,朝聲音的方向跑。

陳遠山見她又拿著紙鳶,氣得吹胡子瞪眼:“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擺弄這些無用的玩意兒,你這般貪玩散漫,叫爹怎麼放心把鑄劍山莊交給你!”

她訕訕地縮縮脖子,嘀咕:“我又沒想要接手山莊……”

“你說什麼?”陳遠山音量下降,聲調卻高了好幾度。

她打了個寒戰,嬉皮笑臉道:“沒什麼,沒什麼,我這就回去鑄劍。”

“別急,先跟我去見客。”

“有客?”她臉上燃起光彩。雖然從小到大都沒下過山,可她心裏卻是極愛新鮮與熱鬧的。鑄劍山莊來來去去都是那幾個人,早膩味了,有客造訪,她當然歡喜。

“誰呀,是誰呀?”她急急問。

“江湖中人。”陳遠山道,“我們鑄劍山莊的使命,是鍛造奇兵神器,助武林正道懲邪除惡。你遲早要接任莊主,先結識些正道俠客總有好處。”

她臉上的光彩一下熄滅,滿滿都是失望。她最討厭的,就是跟那些江湖中人打交道。他們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她可是一見血就恨不得暈過去的。

當然,她不敢表露出來,隻是癟著嘴,任陳遠山將自己拖回山莊。路上,她想起之前驚鴻一瞥的身影,忍不住回頭,張望了半天,卻是一無所獲。

許是她眼花吧。她想。

山莊主屋裏正候著一名青年,此人衣著倒是講究,隻是過於狼狽,裂口、血痕遍布全身,神情也分外疲憊,一頭青絲頗為淩亂,好似經曆了一場惡戰。但即便如此,也未能掩蓋他眉宇間的英氣,尤其那一雙墨瞳,炯炯燃燒,堅毅而又銳利。

陳遠山鬆開她,朝青年道:“馭風,久候了。這是小女,陳桂。”

青年朝她微微點了點頭。

陳遠山推推她,提醒:“快來見過秦少俠。”

她上下打量了對方幾眼,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哦,我聽說過你,你就是那武林盟主,秦至陽秦老頭的兒子——秦馭風。”

秦馭風眼中閃現一絲悲憤,咬唇不語。陳遠山則厲聲嗬斥:“說什麼胡話!沒大沒小!”

她撇撇嘴,無所謂地翻了個白眼。

陳遠山又麵向秦馭風,臉色柔和了許多:“你此番前來,可是江湖有大劫?”

秦馭風眼中悲憤更甚:“豈止江湖大劫,是天下大劫!”

“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風燭堂勾結朝廷,大肆迫害武林正道,世叔久居深山尚未聞之,現整個武林,以及朝廷,皆烏煙瘴氣。”

聽到“風燭堂”三個字,陳桂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她雖未踏足過江湖,對這風燭堂卻是早有耳聞。此派為武林第一邪教,教內武功心法陰邪霸道,習之過深,邪氣入骨,則影響性情。由此,教內門徒,尤其高手,大都嗜血好鬥,殺人如麻。幼時她頑皮淘氣,陳遠山總會嚇唬她:“再不聽話,風燭堂的人就要來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