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1章 白龍闊澗辟丹室 九幽魔窟戰邪法1(1 / 3)

道教初興,釋門微顯,一興一廢如然。達磨闡教,東土至西天。都是後學晚輩,貪酒色、損壞真源。爭財氣,不依教法,也望到西天。三千年一遇全真,大教甲子天年。丘公闡教,萬朵金蓮。上界群仙。在世諸魔,難道化才賢。君知否,今番不遇,更待萬餘年。

——《滿庭芳》無名氏

詩曰:

嚐聞釋迦佛,先授燃燈記。

燃燈與釋迦,隻論前後智。

前後體非殊,異中無一理。

一佛一切佛,心是如來地。

上回說到青鬆進入白龍澗中,果真乃相看兩不厭,愈看愈發流連忘懷。當舉步行過澗內一條石龍拱橋之後,俶爾,那八百多間石洞倏然失去內中寶光,青鬆不禁得駭然失色,倒跌了數步。待洞中光華再次綻放之時,堂堂白龍闊澗,竟變化成一間三丈寬方,一丈高下的石室,室內四壁間露出一點點拇指大小的熒光,滿布壁麵,甚為耀目。石室中間一塊凹陷的丹墀,端放著一口紫青鸞鳳火鼎,約莫四尺許方圓,五尺許高下。

火鼎的火口中仍烈焰騰騰,火光閃燎,曜人眼目,照得那火口外的磚麵通紅如燒窯裏紅磚似的。且說石室艮地處忽然生長出一株天樹,共長九條枝葉,底下延生八十一條青根。那天樹各枝葉開出九朵青霞,青霞中並蒂牡丹、海棠、紅梅、白蘭、紫荊、杜鵑、香堇、水仙、木筆,毫毫流轉,光芒爍爍,甚是耀目。青鬆見忽然近處生出一株七尺三寸樹,樹兒奇特,驚忖道:“毫光衝漢表,青露入雲霄。霞光迷罩此室,此樹來得可疑,長樣怪哉,莫不是神樹嗎?”又見樹葉青霞中開辟九隻鮮花,錦繡映看,分外美嬈。九隻花花萼噴發一股股青煙彩霧,花葉傍邊又相接開出一朵花朵,花兒嬌豔欲滴,閃爍一點點金珠玉芒,此乃花中套花,並蒂之象。以陰陽、奇偶而論,連理、並蒂為雙,屬陰;陰為女象。以前隻聞洛如、青囊二花又具並蒂之象,卻不知今日此九種不相似的花兒竟也開出並蒂的樣態,若據形狀,宛然子伏母懷,似宜呼為“懷中抱子”。甚是奇特。青鬆如置身百花世界中,睜不開眼,隻聞得陣陣芳菲撲鼻而來,胸間竟然寬裕無比,四肢百骸的真氣流轉得疾快,少時已然運作了八十六次周天。此周而複始的練氣規律使得青鬆精神氣爽,對外界物事洞徹通透,丹田內的真氣竟在不覺不知間提升了數成,青鬆雖未覺察,但日後卻必然知曉,這且住不提。

再說那神樹花光吞吐怒放,美不勝數,朵朵花房嬌滴欲唾,棵棵枝柯青彩耀目,筆頭不容細細表述那花容枝貌,隻是有一首七言律詩可證神樹花葉之奇異,曰:

錦繡花團映娥容,青霞迷爍勝春露。

九朵鮮花冠點金,花萼淘氣噴斕霧。

並蒂似同母抱子,兒孫宗堂自有福。

休將俗眼對嬌顏,難得顧睹卻糊塗。

此間石室內萬紫千紅,處處是花氣飄逸,香味混成一團五彩暖風,變化為一條碗粗的氣龍,盤繞於青鬆的腰圍外。青鬆見周身花氣纏繞,輕輕一嗅,登時神氣清爽,妙不能言。況且這條氣龍乃是九花香味所混合而成,異響種種不散,分明人間各花園圃不曾有香覺。你道這石室封閉無口,外麵是何時光?隻因此室中的時間是凝滯不動的,青鬆進入白龍闊澗時隻是下午光景,故外麵仍是在午時左右,不曾溜走過一時半刻。此處的時光既不曾泄露,還是原來本樣,正證就了“歸真返本”之意,是道人居士潛修的極好所在。青鬆腸不餓饑,體不思乏,仍精神抖擻,眼目光明,朝四下裏顧盼,踏前幾步。又見巽地處長出一株丈高的五色神樹,樹上亦是開滿九花,分外奪目,芳菲四散,令人聞之可延年益壽,通神爽朗。

青鬆驚詫不已,分毫不知原因,又在此處經曆時久了,頓時心間微覺空悶枯燥,無處棲憩,隻是那花香四溢,樹光寶照,一派青青紅紅,粉粉綠綠,鮮花璀燦,星星點點,猶帶著許多雨氣、露水。忽地四麵各處又生出十數株青根奇樹,樹冠綻花,共是九朵,朵朵爭奇鬥豔,漫起異香,千般嫋娜,萬般旖旎。

不多時,滿室花香濃鬱,十分刺鼻,青鬆不禁連打幾個寒噤,不得已穿花拂柳。身過處,花朵竟紛紛下落,縱縱橫橫印了滿地,如同一團錦繡,那團暖風氣龍仍緊隨青鬆遊走。倏然室內吹響一陣疾風暴雨,隻聽聞雷聲虺虺,雨色絲絲,潮濕潤土,水霧登時彌漫石室,溫度下降,益發寒冷。青鬆如置身冰山雪窟之中,大叫一聲:“怎生如此奇怪。”忙又打了一陣寒噤,流下兩道涕沫,渾身轆轆,精神一激,牙關兩下打顫,雙股左右晃蕩。又因青鬆剛進來時,未穿就上衣,赤露著上身,更加感應周身外的寒流涼氣,已立時著了些須風寒,種下了冷症病根。那一株株神樹經雨水一侵淫,光采立時吞吐不定。俄頃頓然消逝破滅,滿室登時昏暗不明,隻有那室壁隱隱流露的熒色光點、丹墀上的紫青鸞鳳鼎散發的火光,足可照亮丈許方圓的地麵。

是時,青鬆寒噤稍止,自喃喃道:“半世火灸,一朝冰冷。如今我錯投此處,該如何得好?且是靜觀其變乎?”遂邁步左右摸索,四下顧盼之際,那地麵十數株神樹徑化作一排碧色光點,深入土壤,失去蹤跡,青霞光芒登時消逝空滅。青鬆走至漆暗處,仍自往前摸索,見四麵的青梗神樹統統消失,很是驚疑。又喃喃道:“方才那數十株神樹怎地突然消逝不現,定是暗中有甚麼巧妙機關,令人又摸不著思緒,好生的怪異。”心中蹉歎一聲,想到自己身陷此處,無力回天的境況,又驚又惶,束手無措。

倏然那紫青鸞鳳鼎火口中發出一陣噝噝之聲,青鬆駭然,見鼎上的頂蓋竟自行盤浮而起,鼎中烈焰如赤練蛇一般,一縷縷細螺似的灰煙兀自突突上冒,室內氣溫俶爾上升。青鬆身表所受的風寒氣流忽然從腳根逼至腹下,以及胸前頂門,青鬆立時是眼黑耳鳴,十分痛楚,難以壓製,真氣倏忽間消散全無,不知是何事故,青鬆圓睜雙目,半開嘴口,心中叫苦道:“怪哉!怪哉!渾身的經脈怎地忽然堵塞不通,脈絡快要爆裂。而且現在我連嘴巴都張不出來,如何是好?”

一陣清風過處,遍身暢爽,青鬆方才輕移步伐,走至火鼎周圍,忽又一陣清風吹襲,身體各處經脈中的真氣又重新流轉運作。青鬆這一驚非同小可,張口運息,立即歡呼一聲:噯呀。自覺真氣複生,嘴口亦可發聲,便當下倒退兩步,喘出一口濁氣,心底慶幸不已。他卻不知原來那鸞鳳鼎中冒騰出的火煙烈氣能將修煉之人的真氣封製在自身血脈中,令人頭暈眼眩,不能發聲。現如今渾身發熱,雙頰通紅,雙肩之上的水氣早已皆蒸發而去。

事有湊巧,青鬆見周遭黑暗,舉步後退,背脊剛一貼近鼎壁。鼎中熱火未散,仍冒細煙,青鬆竟全然不知,反而經火氣一燙,燒痛難耐,大叫一聲“噯呀。”後轉身來,方知烈焰燒來,趕忙以幹袖撲打。倏然鼎中火星四騰,熱火沸起。火星上冒不住打旋,熱火沸起直似赤蛇。青鬆大駭,又見鼎中熱風狂卷,直燒麵門,急閃至一旁。鼎中紅焰高高漫起,衝上室頂。轟然一陣暴響,鼎中倏地彈將出去八顆渾圓土黃光華,嵌在石室頂麵,立時豁然一亮,纖毫畢現。青鬆被那突然境況嚇殺了,急閉去雙眼,額麵冷汗直冒,旋即眼皮一亮,猛然睜出雙眼,見滿室光亮,大驚失色,如身置於廣寒月宮,心底微微一動。青鬆麵上陰晴不定,忖道:“方才還隻是昏黑的光景,怎地突現出了光亮。莫非是剛剛彈射飛出的八盞光華?”急切仰麵一看,果見室頂上鑲嵌八顆土黃明珠,泛發炯炯黃光,照得室中明如青天白日之下。青鬆轉身將來,又見火鼎中紅焰已熄,火口倏然飛騰一簇丹煙火蛇,宛如萬花筒一般,閃爍迷亮,似寶石點點發亮,似天星顆顆曜爍。鼎腳不住晃動。隻聽得二聲鳳鳴也似的響聲,清越娛耳,可裂金石,鼎中登時衝將出二隻鸞鳳,毛分五色,赤若丹霞,身高七尺,尾長丈餘,似孔雀之尾,分布數朵斑斕圓文;蛇頸雞啄,一身花紋,五色交輝。鸞鳳長鳴不絕,聲隔骨膜,旋即息下,抖擻羽毛,落在鼎上,獨立起右隻細腿,舒翅展尾,上下旋舞,宛似一片錦繡綺羅,眩目已極。兩隻鸞鳳二雙丹眼妙目流轉,射出兩道凜凜碧芒,青鬆見此異景,未來及轉念,立時身心如雷擊中一般,激靈靈雙目呆滯,牙關打顫,乖弱弱雙股屈搖。雙鳳立束翎翼,頭冠向上,清鳴一陣,剔毛舒羽,衝霄將起,張著紅喙啄破了室頂,不見了蹤跡,引得石朵紛紛墜落,青鬆當道立即挪閃,得免被山石擊倒,喘了一口冷氣,立在石室邊沿,身貼於壁麵,右臂不由觸動一顆凸起的尖石,其石鮮紅如血,經青鬆一觸之際,石上赤芒大漲,表麵現出一方朱砂圓符文。尖石左右翻旋三周,隻聽一陣轟然之聲,疑是山嶽砸石開路;河穀裂苔出道之狀。

青鬆聽聞身後巨響,吃了非同小可的驚嚇,心跳連連,不勝詫愕,突覺脊背一涼,竟忽然貼了個空,忙不迭直往後倒,起直身來時,不禁麵露驚色,未及鎮定,駭然之氣一成一成上升,填滿胸臆。隻見那陣轟然動響之後,石室的一層堅壁從右直直脫落,現出一間更為闊敞石室,室長五丈,寬約莫一丈三尺。中間處亦奉立著一三腳兜率青光道鼎。鼎周四塊葛布蒲團,蒲團上以針線繡畫一幅九瓣雪蓮,蓮葉挺立,雖是以葛布線織就,卻猶如真實蓮花一般,玉潔清純,冰露潛香。蓮下又織畫祥雲流紋圖。室內頂上點綴六顆紫黑明珠,竟兀自泛發皎潔玉光,詭異之極,照得室所好似白晝,一切地麵物事皆清楚可辨,同左室一通,又合為一所,亮度更為大漲。再說那兜率青光鼎同另外一室的紫青鸞鳳鼎造型迥異,非金非銅所能煉就,兩隻鼎耳似寒晶打造,通體剔透晶瑩,耳上所雕畫亦非是獸首虎紋,乃是雨蝶撲花紋理,蝶翼線條雕畫如絲如縷,詩情秀意,立時浮現:“江南纏綿南院細風,塵緣場中翩翩雨蝶”之景。

鼎中焰火早已熄滅,鼎內隻是一堆黑炭烏煤。青鬆蹀躞而走,心跳得急快,汗如雨下,猶疑連連,步行至青鼎前,用雙掌摸撫鼎上雲紋霞理,入手柔順,雕工精細,集天下能匠巧工之血筆,方才可成的。青鬆詫愕不已,又不由心下默默欣歎,又再次摸挲一圈,倏見鼎蓋沿邊有一排繩頭古篆。青鬆年少時曾學習神魔文字,對其上的篆體以略懂七八,仔仔細細將那一行古篆念讀出來,念至中途,不禁又詫愕,如雷火擊中,渾身亂顫,似風雨中的柳枝一般。隻見那古篆原文譯來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