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不見五指的月夜,濃霧遮住了視線,讓人連邁出去的那隻腳都看不見。
沉重的腳步踏在石板上,咚咚咚的聲音,像是在敲鼓。霧中有一點亮,似暗淡星光閃爍,給停在黑夜裏的腳步指了路。
走到近前,才發現立在路邊的是座獨門小院兒,院門並未關嚴實,有點點燭光從縫隙裏漏出來。女人在原地猶豫了片刻,才拖著沉甸甸的腳,一步一步挪過去。
“請問……”
吱呀的木門被推開,遮蓋了她戰戰兢兢的詢問。屋子裏有一張長長的櫃台,櫃台後麵坐著個正在打盹的少女。她披著一件紅鬥篷,縮在兜帽裏的腦袋正一點一點附和著她的夢。
女人抬手,小心翼翼的扣了扣門環。少女一個激靈,打著哈欠睜開惺忪的眼,看著身子已經探進屋裏腳卻還在門檻外的女人,晃了晃睡僵的脖子。
“進來吧。”
隨著少女的話音一落,女人頓時覺得自己原本千金重的身體輕盈了不少,她施施然走進來對著少女羞赧一笑。
“深夜到此,叨擾了。”
少女睜著一雙圓眼,瞥了她兩眼,隨手指了指櫃台前的凳子,“坐。”
女人笑著順從的坐了下去,貿然來到別人的家裏,她心裏有些惴惴不安,絞著手指頭看向眼前的少女。
少女長了一張極為可愛的臉,除了左眼角那一顆紅淚痣太過豔麗之外,她整張臉都十分討喜無害又讓人猜不準年紀。鬥篷將她裹得嚴實,若不是她手邊那盞精致的燈將她照的清晰,從門外看進來不一定能發現這裏坐了個人。
“請問姑娘,此地是何處?”
“澎臨城西柳街棺材鋪。”
大半夜從一個可愛的少女嘴裏聽到棺材鋪,女人迅速的皺了眉,但眼下她也計較不了這麼多。
“澎臨城?我好像沒有聽過。”
女人眼裏的迷茫,並沒有讓少女生出好奇,她喝了一口水潤了潤嗓,“你是自己找來的還是別人介紹你來的?”
她的問題讓女人趕緊擺手,“不不不……我隻是路過而已。”
她家裏可沒有死人,才不需要找到這裏來買棺材。
兜帽裏的少女眯了眯眼,耐著性子問道:“你叫什麼?”雖然臉是個娃娃臉,但聲音卻不奶氣。
“我叫……”突然被問名字,女人遲疑了片刻,她總覺得有幾個字該說出口,但是卻忘了是哪幾個字。“我……”說不出自己名字的女人,突然慌亂起來,“我……”
少女擺擺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白嫩的手拎起一旁的燈,那光鋪在女人臉上讓她瞬間平靜,然後少女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一點破碎的畫麵。
原來,這人已經沒留下什麼記憶。
少女放下燈,不緊不慢的說道:“我叫芽月,是這間屋子的主人,既然你能受到尋骨的指引來到這裏,就必定是有求於我。”
女人還有些懵,“尋骨?”
兜帽裏的圓腦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桌上那盞燈。女人湊近了一些,這燈以玉做底上麵雕著一尾遊魚,燈罩是尋常百姓家的樣式,看不出什麼特別。
女人好奇問道:“它帶我來這裏的?”
芽月輕聲回答,“嗯……它叫尋骨,專為你這樣的遊魂指路。”
“這樣啊……”女人眼裏的了然還未消下去,駭然就陡然爬了上來,“你說什麼?”她幾乎是從凳子上跳了起來,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芽月。
芽月皺著巴掌大的臉,“像你這樣心有所念的人,不知道自己死了也是常事。”
女人卻像是沒聽到一般,不停的搖頭,“我怎麼會死了呢?我不會死的呀,為什麼呢?我怎麼會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