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關最大的酒樓名叫行雲流水,三樓全是一間一間的包間。不管是朋友間的宴請,還是來往商談的客商們,都是最喜歡在這裏相聚的。

靠窗的椅子上坐著一個青年男子,雙頰瘦削,皮膚微黃,看上去年近三十的模樣。他麵容沉靜的看著樓下來往的行人,以及街邊繁華的商鋪。這條街的一切都與涵關格格不入。

涵關隸屬大齊,是大齊與大周交界的地方,城外有大齊鎮國侯袁將軍帶著大軍鎮守,城內卻是一片繁華的景象。真是不容易啊。

“郭老板,實在不是我有意提高價格,咱們相熟這許多年,你們也是清楚,我老顧的人品如何?”桌子那一頭坐著的四五十歲的留著一縷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便是大周琉璃商當家的顧老板。

不過顧老板並不是對著青年男子說話,而是對著他旁邊另一名青年郭風,郭風身高八尺,長得威風凜凜,不像個商人,倒像個武將。

郭風冷笑道:“老顧,且不說光咱們認識就六七年了吧?這之前我爹也算是你的老主顧了。年年咱們蔣家商鋪在你的琉璃廠定的貨,可不是一星兩點啊!”

老顧點點頭,帶著討好的笑容說道:“郭老板,我也不怕自曝家醜了。現如今大周是個啥情況,想來霍老板,郭老板心裏都明鏡似的。朝廷賦稅一年比一年重,原料的價格也是一年高於一年,我這商行想要幹下去,價格不提也不行啊!”

郭風嘖了嘖說道:“往年提價,咱們都沒啥意見,你這今年一提價就提兩成?打量著我們素來好說話麼?”

老顧笑道:“郭老板,實在不是我顧家心黑。不管哪裏我都是提二成五,就你們蔣氏商行,我當真是念著從前起家的時候你們蔣老爺幫了不少忙,所以隻給你們提二成的。”

窗邊的青年男子回過頭,看了看老顧,又看了看坐在老顧身邊一個二十上下的年輕男子,見那男子一副書生打扮,抿著唇並不言語。青年男子便隻笑笑說道:“這位是顧少爺?”

那書生打扮的男子抬頭看看他,沒做聲。老顧點頭說道:“霍老板說得不錯這是我兒子顧明,今年也有二十歲了,該出來見見世麵了。”

這位霍老板,便是蔣氏商行的大爺霍霄,郭風便是二爺。

霍霄笑了笑:“當年師父帶我見您的時候,您可不是這樣說的。”

老顧尷尬的不說話,思緒回到六年前。

蔣峰帶著十六歲的霍霄來涵關與老顧談新的生意。

“蔣老板,你這個後生挺不錯的,踏實能幹得很啊!”

蔣峰笑著點點頭說:“是我的徒兒霍霄,有頭腦又肯上進,帶著讓他多曆練曆練。”

當時的霍霄雖然稚嫩,臉上卻是一派沉穩。老顧羨慕的說道:“想不到蔣老板你雖然沒有兒子,徒兒卻是一個比一個好呀!”

蔣峰哈哈笑著說:“也就霍霄能幫我一二,風兒你從前也是見過的,一味的頑劣不堪,瑜兒又急功近利,當不得大任啊!”

顧老板說道:“欸,蔣老板這是哪裏的話,你那義子郭風尚且年幼,多揣摩揣摩,總是差不了的。徒兒柳瑜雖不如霍霄沉穩,也是數一數二的能幹好手啊。”

蔣峰聽得顧老板這樣誇他,也覺得顏麵甚是有光,又笑道:“顧老板你也別光說我了,你不是有個兒子嗎?還讓他躲在家裏?早點帶帶,你也可以早點放手。將來啊,總歸是他們年輕人的天下。”

老顧捏著那縷山羊胡子笑道:“不瞞您說,我那個兒子,對經商一點都不感興趣。”

“噢,這麼說你是打算?”

老顧不無自豪的說道:“那小子自幼喜歡舞文弄墨…之前我們大周的先皇一直想改革,這個你也應該聽說了,商人的後人,也可以走科舉之路。新皇上位已經一年有餘,新政差不多也要下來啦。”

蔣峰愣了愣,也羨慕的笑起來:“那你老顧頭可有福氣啦!”

老顧回過神歎了口氣,對霍霄說道:“今時不同往日,如今的大周風雨飄搖,就是我這最大的琉璃商,恐怕也做不長了…我家這個小子自幼隻曉得讀書,沒經過什麼事,我也是沒辦法才著急的帶他出來見見世麵的。”

郭風奇道:“顧老板何出此言?你這兒子雖然尚缺火候,但是瞧著卻是聰明得很,不出幾年,隻怕你老顧頭都要說一句青出於藍啊!”

老顧又歎了口氣,卻不言語。

那顧明卻沉不住氣開口說道:“兩位老板有所不知,如今的大周才真是百無一用是書生!內憂外患,四處□□,成帝重武不重文,現在四處征兵,我若不是因為有內疾,真想上戰場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