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巴杜爾嘎孜(1)(1 / 3)

老毛拉接過我從羊圈裏取來的饢,先用手掰,掰不開,再擱在膝蓋上折,也折不斷,掛著胡須的臉刷地變得通紅,一揚手,一個饢砸到了妻子頭上,一個饢落在了兒媳身上。毛拉氣憤地說:這種東西,你們在家閑著的人都不能吃,在外麵幹活的人怎麼能吃!難道你們的心不是肉長的?

——主人公的話

5年前我去烏魯木齊南山深處避暑,同一位哈薩克老人有過短暫接觸。當時他和老伴放牧牛羊,還抽出時間接待遊客。如此忙碌掙錢,隻為了供養4個兒女上學。他們的一個兒子正在讀碩士,一個女兒剛考取博士研究生。老人信仰虔誠,每天按時完成五番拜功,宰雞宰羊還專門去請阿訇。

我曾想,要寫哈薩克老人,去南山牧場找他再也合適不過了。可是安拉的定然不到,這幾年東奔西跑,竟然沒有機會同他相逢。

這次到伊犁,談起哈薩克老人,熱情得有點過度的朋友責怪我太死板,說伊犁是哈薩克聚居之地,七八十歲的老哈薩多的是,不一定非要專程去南山。說話間,同他叔叔聯係,很快就約好一位78歲高齡的哈薩克老人,讓我第二天就去采訪。

第二天上午,在朋友家用過豐盛的早餐,乘上他早已請來的出租車,由他作向導,踏上了采訪的路程。

朋友的叔叔家在伊寧縣以西10多千米的巴彥岱鎮三段村,全是平展展的柏油路,桑塔納轎車沒上半小時就跑到了。路過巴彥岱鎮時,朋友介紹說,巴彥岱又名八音台,蒙古語意為富饒的地方。清政府平定準噶爾後,於乾隆31年(1766)建築惠寧城,駐紮滿州和蒙古官兵,俗稱老滿營。

三段村是巴彥岱鎮所屬7個村子之一,大部分是回族,也有少量哈薩克和維吾爾人。

朋友的叔叔今年68歲,是一位十分爽朗、精明的回族老人。剛見麵,他便自我介紹,說他姓馬名天騄,但辦身份證時電腦裏沒有“騄”,隻好用“祿”替代,可這樣一來,今後隻能改名叫“天祿”了。我觀察了一下這位馬叔的房間,不僅有阿漢對照本《古蘭經》和《全雜學》,還有新出版的人生哲學之類的一些書籍,顯然,這不是回族大老粗,而是一位老知識分子。

和他侄子一樣,馬叔待人熱情似火。還沒等我說話,他就主動提出,馬上去不遠處的那位哈薩克老人的大兒子家,把老人接到這裏,大家坐在炕上,慢慢交談。

朋友在一旁自豪地說,他叔叔到這裏四五十年了,長期同各民族穆斯林打交道,有不少維吾爾、哈薩克人的多斯體185。幾個民族的語言,他說得都很地道,等會兒就請他當翻譯,讓我盡情采訪。

10來分鍾後,桑塔納出租車接來了一位身材高大、皮膚白淨的哈薩克老人,著灰色毛料長外套,熨燙得平平整整的軍便裝下,露出深紅色的毛衣和潔白的襯衣,頜下是稀疏的白須,手中拄著一個拐杖。馬叔滿臉喜色, 攙扶著他的這位老交往下車,我們上前高聲道過色蘭,一同走進馬叔的書房。

進屋後在炕上剛坐定,馬叔便動作麻利地斟上了茶。接著,又給我介紹老人的簡要情況。說老人名叫巴杜爾嘎孜,是他一個村的鄰居,年輕時他們就有了交情,現在就像親弟兄,幾天不見,心裏空得慌。言畢,又給老人說,惹得老人哈哈大笑。

我雖然聽不懂他倆的對話,但感覺到他們之間的確是歲月彌久的老關係,兄弟情意很濃。

這樣一對兄弟在一起,定會暢所欲言。

巴杜爾嘎孜生在吉爾格郎河畔,屬於今天伊寧縣的卡拉亞尕奇鄉。吉爾格郎係蒙古語,意為安居之地。可是,從他記事起,他一家的生活就很少安寧。

他的記憶裏沒有父親的形象。母親說,父親個子很高,是巴杜爾嘎孜兩歲多時突然患病歸真的。父親在前兩個妻子去世後,娶了他的母親。第一個妻子沒有生育,第二個妻子隻留下一個兒子。

雖然是異母所生,但這個大他近10歲的哥哥對弟弟非常痛愛。在巴杜爾嘎孜的回憶裏,天底下再也沒有比哥哥更好的男人。

因為家裏窮,哥哥小時候沒有上過學。可巴杜爾嘎孜剛到7歲,哥哥就說服母親把他送進了吉爾格郎哈薩克小學。母親後來說,他上學的費用,都是哥哥給巴依放牧時積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