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輕輕地扶著下巴將她的臉抬起來,柔聲道:“朕現在可沒法子睡著覺,可都該怪你吧?你得負責讓朕消停咯——唱個曲兒吧!你唱得雖和眾人都不同,可很是好聽——隻是,你除了那些個怪怪的曲兒,就不會個正常的嗎?”
欣然心中暗笑:“那是!對你這古人來說,現代流行樂從詞到曲,的確都是‘不正常’的呢!”
略一思索,說道:“我倒是想起來一支別人寫得極好的詞填的曲子,隻是。。。詞挺悲的,不知是否不合在君上之前唱來?”
皇帝一笑:“此時別無外人,嬌妻為夫君唱曲,百無禁忌,隻管唱來就是。”
欣然於是輕輕唱了起來:
花謝花飛飛滿天,紅消香斷有誰憐?
遊絲軟係飄春榭,落絮輕沾撲繡簾。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明媚鮮妍能幾時,一朝漂泊難尋覓。
花開易見落難尋,階前愁煞葬花人;
獨倚花鋤偷灑淚,灑上空枝見血痕;
願奴脅下生雙翼,隨花飛到天盡頭!
天盡頭,何處有香丘?
未若錦囊收豔骨,一抔淨土掩風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強於汙淖陷渠溝。
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
儂今葬花人笑癡,他年葬儂知是誰?
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
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哀婉的葬花吟,被欣然竭力唱得平淡了許多——她心裏畢竟還是忌憚他那“鐵血、冷厲”的威名,又有“伴君如伴虎”的古訓時時縈繞於心,怕他忌諱這詞裏頭不停地提及死亡;若再唱得哀婉,怕惹他起疑、生怒——倒是有信心他不會殺自己,也不至於加以刑罰;最怕的是他一怒之下把自己趕走、從此見不到他!
欣然心裏七上八下地等著他的反應,他卻半晌沒吱聲;欣然大著膽子輕喚:“皇上——?”
皇帝低歎一聲道:“這作詞人文才不錯啊!雖說詞句過於哀婉、悲切,文風稍嫌脂粉氣重、傷春悲秋的小女兒態太甚;不過,不能以一首詞窺全貌;看樣子是江南人士,你若記得此人,朕倒想用他。”
欣然暗笑:“此人”就是快被你抄家的康熙朝江南織造曹寅、如今的曹頫的後人曹雪芹啊,現在還是個小孩子呢;貌似記得論壇裏麵看到過說,你後來是有起用他之心,但是他不願意呢——不知記錯沒?
隻聽得皇帝又道:“誒,這詞讓人心裏酸酸的。。。如玉。。。朕。。。想同你。。。攜手共白頭。。。可朕比你大這許多。。。隻怕是。。。”
欣然心中巨震,淚水一下湧了上來,那尚算遙遠、卻也是一天天逼近的雍正13年,又從她故意壓至的意識深處跳了出來!
她實在是無法忍受這種巨大到能壓垮人的悲傷,哭出聲來;皇帝一時慌了神,又是替她拭淚,又是撫拍著她,連聲道:“好了好了,怪朕不好,讓你唱曲受累,還惹你傷心;別哭了,你看,朕身子骨還好著呢!朕還想超過聖祖皇考,做個古稀天子呢!”
欣然見他這樣,心裏又是感動萬分,竭力抑製悲傷,抽抽噎噎地撒嬌道:“您。。。可是。。。萬歲爺。。。得活。。。一萬歲。。。才成!”
皇帝哂笑道:“成啊,朕活一萬歲,你也得活九千九百多歲,咱們一塊兒做一對萬年老妖,如何?!”
欣然又一次被他逗得破涕為笑。。。。。。
注1——據《清實錄世宗憲皇帝卷》記載:雍正元年十二月十七日壬戌得旨,從浙閩總督覺羅滿保疏奏所請,安插洋人於澳門,改天主教堂為公所,嚴禁入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