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快。還有多遠?!該死的為什麼會這麼遠!!]
直待他撞進家門,奔走在闃靜得仿佛與屋外的雨水隔絕的走廊,才隱隱感到腳下的疼痛。但此刻他已不管不顧。倏地拉開房間的門,恰巧雷聲如巨堡轟塌般響起,閃電在天際炸裂,房內頓時爆發出刺耳的哭聲。
他佇立在門口,手扶在牆上,怔忡地不出聲。
——三個孩子依偎著蜷縮在牆角,因被雷聲驚嚇而放聲大哭,不會歇止一般流著淚;一個月前被收留的阿流麵色蒼白地站在他們身邊,緊抿著唇不語;而房間的正中央,千愔正跪在那裏,背影緘默——她身前癱倒著的,是川島昕。
他閉上眼,濕透的衣服緊貼著皮膚,寒冷之感卻是從胸腔湧瀉,由內而外,繼而貫徹身心。他靠著牆,低聲喘息著,水滴順著他墨色的發絲流下,滑過麵龐,滴落在地。
屋外的雨聲愈來愈大,卻無法貫穿屋內靜默凝結成的岑寂。
夜過了大半。歇斯底裏地哭泣的孩子終於安靜下來,緊緊地依靠著對方,眼角還殘留著淚水,沉沉地進入夢鄉。耳畔的雨聲仿佛叨擾不到他們,僅是敲擊著地麵,不懈地奏響著大篇幅的樂章。
他輕聲走向前,手搭上千愔纖瘦的肩膀,想要說什麼卻刹時間啞然。她的身軀沒有溫度般冰冷,一動不動地跪坐在那裏,仿若雕塑。恐慌一下子在體內洶湧膨脹,他呼吸變得急促。
“千愔。”他啟唇,聲音沙啞,隻是低喚,沒有下文。
[你說句話吧。好歹也說句話吧。就像平時一樣……說沒事,說不用擔心吧……求你……]
女孩沒有任何反應,仍然是跪坐在那裏,紋絲不動。
他注意到,她的手緊緊攥著川島昕的衣擺,用力得指關節都發紫,隔著一層布料,手指都已深深地陷入掌心,滲出血來。
“千愔。”他的聲音有些顫抖。
[不要這樣……求你。]
她就像聽不到任何聲音一般,繼續跪坐著,攥緊那衣擺的手仿佛力氣永遠不會竭盡。
他無可奈何,隻得同樣跪坐下來,從她身後緊緊地抱住她。
想要用力,卻又害怕驚動她,害怕觸碎什麼。
——窗外的雨水不知情地跌落,與狂風共舞,席卷黑夜的一切。
——雨好像停不下來了。
挨過隆冬,推走春季,已是夏日。
“我回來了。”千愔拉開門,微笑著看著正悠閑地拿著樹枝盤腿坐在長廊上畫著潤林安地圖的澤壹。“唔。”他悶聲應著,卻懶散地也不抬頭看一眼。
“阿流的身體好些了麼?”她不在意,隨和地笑著,坐到他身邊。“還不是那樣,一張臉跟紙一樣白。”他不以為然地答著,竟意外地引來一陣沉默。
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他方才昂首,正準備說些什麼就被她的話愕住。
——“澤壹,我想去當死神。”她眸中充盈著堅毅,語調溫和,且帶著堅定不移的信念。
微風輕拂,琥珀色的眸子中她墨色的長發稍稍揚起,映襯在漸漸成熟起來的麵龐,淡雅清麗。
[頭發……都已經長長了呢。]
夕陽細心地染繪著蒼穹,將淡紅的光芒揮灑向大地,景色靜謐祥和。
“嗯。”他頷首,似往日那般給予單音節的回複。
【那平靜的海麵,泛起一圈圈擴散開來的漣漪。】
【無聲地掀起,遠去。】
【綻放,而後消弭。】
——如果你已經找到了勇氣,決心堅強去守護,那麼我會默許。
——你也許不知道,在我心中有份想要堅守的東西,就同你的信念一樣堅定。
——所以在你變強回來之前,我會一直幫你看著這裏。
——我會在這裏等著你回來。
——等著那個,我想要守護的……
——你。
番外篇漣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