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坐了許久,待背上的疼痛稍稍緩解一些,雲芯強撐著坐起身,斜靠在樹幹上。
“天一亮就回去嗎?”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
“嗯,天亮就回去。”頓了頓,龍君佑又道:“他們也不會來了。”
雲芯自然知道龍君佑口中的他們是誰,微微偏頭,望著男子的側臉,堅毅,果斷,冷傲……他其實很不屑於他人的幫助,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要自己幫他。
其實,他隻是太寂寞了而已。
“看什麼?”他忽然轉過頭,與她探究一般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本以為她會立刻收回視線,誰知她竟毫不退縮地一笑,眼裏閃動的,是滿滿的天真與楚楚雅致,當然,任誰見到她以利刃刺熊的一幕,都不會覺得她天真楚楚,隻會覺得她彪悍異常。
真是可笑,這樣單薄的身軀,竟會令他想到彪悍這個字眼。
“皇上又在看什麼?”雲芯歪著頭,反問他一句。
搖搖頭,從袖口取出金絲錦帕,遞給雲芯:“瞧你滿臉的血跡,看著倒有些滲人。”
雲芯先是一怔,倒也沒客氣,接過絲帕:“皇上也會怕?”
“自然是怕的。”龍君佑兩手支起,撐在腦後,目光遙遙,投向九天雲外:“豺狼虎豹……朕何時才能遠離夢魘困擾……”
她微微一顫,與他一同望著不知焦點的方向,輕輕開口:“那……你會撐下去嗎?”
他輕笑一聲,暗夜中聽來,頗有些淒涼:“撐……自然是要撐的,可是朕……不能永遠這麼撐著……”話語一頓,聲調霎時變幻,苦澀卻帶著深深的堅定:“朕在登基前,父皇曾對朕說,身為一國之君,想要治理好這諾大山河,必須有強過他人百倍的決心與毅力……他問朕,知道他為何不替朕除去那些潛藏在暗處的威脅,而要將這些威脅,留至朕登基之後,等他們來威脅朕的皇位,朕說不知道,父皇就笑了,他說,若是連這些威脅都無法除去,那朕……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也就沒有資格做一國之君。”
雲芯倒沒想到,穆宗竟然存著這樣的心思,與其說是心思,倒不如說是鼓勵龍君佑的手段。
幾年前,先帝決定繼位人選時,身為太後的她沒有給予任何建議,她隻說了一句話:
得天下者,必大智大睿,瞻前顧後、畏懼困境之人,焉能坐攬天下?
這句話本是無心一說,卻被穆宗用來教育兒子,想到此節,雲芯不免失笑。
猛地一陣寒風刮來,打著旋,幾乎吹熄一旁的火把,火焰跳動一下,複又明亮起來。龍君佑不由得看向身旁女子,溫和沉靜的麵容,在火光的映襯下,透著濃濃暖意,眉睫一顫,就那樣突然轉過臉來,一抹驚詫綻放在眸中。
因為,他的手,正貼在她被凍得冰涼的臉頰上,溫暖的觸感,順著男子的掌心,慢慢融入四肢百骸。
他笑了一下,收回手,就勢抓住她側放在身旁的手:“這個夜晚,是朕過的最特別的一次。”
她不掙紮,隻用最清淡的笑容回望他:“說的沒錯,這也是奴婢過的最特別的一個晚上……”
“雲芯。”龍君佑突然用力捏了一下她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