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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正的春天席卷著整個蓮坳的時候,由於季節交替的溫差,馬修患上了流感。

他躺在不足十二平方米的房間裏,眨著那雙疲憊的藍色眼睛,請求鬆蘿幫忙打理一下教堂的衛生問題。

鬆蘿為他燒了一壺開水,笑問道:“你不怪上帝讓你得了重感冒嗎?”

馬修吹了吹杯子上的熱氣,一本正經地說:“上帝隻給我們可以承受的苦難。”

“比如?”

“他給人智慧發明了感冒藥,還派來了天使給我燒開水。”

鬆蘿聳聳肩,“他該再派個天使替你打掃教堂的衛生。”

馬修也聳聳肩,“誰知道呢,興許新的天使正在來時的路上。在那之前,還是要麻煩你了,開水天使。”

這天夜裏,鬆蘿給蓮坳裏的村民畫好了最後一張肖像畫。是住在山下的老阿婆,九十多歲了,具體是九十幾歲她也說不清。老阿婆的孫子說她九十六歲,重孫卻說是九十七,兩代人為此爭紅了臉。

老阿婆坐在樹下耐心地勸道:“爭什麼,這把歲數了,多一歲少一歲都是一樣的。”

樹上的花開了一叢又一叢,那些白色的花瓣在風中簌簌地落下,落在阿婆花白工整的發髻上。

她衝鬆蘿笑了一下,臉上的紋路如漣漪綻放,“把我畫得漂亮點,要有精神。”

鬆蘿將畫紙卷好,用一條翠綠色緞帶紮好。第二天一早,她先到山下把畫送給了老阿婆。

去教堂的路上,有一群灰色的小鳥從樹梢上振翅掠過,在蓮坳濕潤且夢幻的清晨,發出一陣陣清脆的啁啾。

走進教堂的時候,陽光穿透薄霧灑向每一寸土地,無數斑駁的光線裏,鬆蘿一眼就看見主禱台上巨大的十字架。

十字架的下方擺滿了鮮花,是虔誠的教徒從自家的園子或是田坳邊采來的,鬆蘿發現這些叫不出名字的野花上還沾著晶瑩的露珠,在清晨的陽光裏折射出剔透的微光。

她走過去,俯身聞了聞花草清新的香氣,一抬頭,正看見桌子上擺放的耶穌像。

“是你代我們受過了嗎?”她伸手輕輕地碰了碰耶穌的胡須,笑著想道,若被馬修看到,一定會被批評。

“我聽說,隻要在你麵前誠心地懺悔,你就會赦免我們的罪。”

鬆蘿不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耶穌有沒有抽空在聽,但她還是垂下頭,像個犯了錯的孩子那樣無比誠懇地說:“在沒遇到你之前,我犯了很多的錯。我自私貪婪又滿是嫉妒,我膽小懦弱又頑固別扭,我遇到什麼事都隻想著要逃避,哪怕是遇到愛,也一直在躊躇猶豫。如果我把這樣的我,留在你這裏,你願意寬恕我,讓我重新上路嗎?”

四下裏一片寂靜,隻有細小的塵埃在光線裏起舞。

不知道過了多久,鬆蘿聽見“丁零”一聲,一枚硬幣從教堂的大門滾落到她的腳邊。

她彎腰拾起那枚硬幣,微涼的觸感讓她想起“團圓”的味道。

當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時,鬆蘿在耶穌的眼睛裏看到了安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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