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冷靜下來,謝卿將厲馨全身上下都檢查了遍,看他一切安好,又坐下問了王寡婦事情的始末。
王寡婦告訴他,大概是半月前的傍晚,她正準備和馨兒一起用飯,院外來了幾個不速之客。
“我也不知道他們幾個是誰,上來就問認不認識厲淵。”王寡婦說起那日經曆還有些心有餘悸,“我是得過厲淵囑咐的,知道不能說認識,就跟他們說不知道這是誰。可他們該是早就摸清底細的,我就是搖頭他們還是將我們捆起來抓到了此處,一關就是好些日子。”
厲馨方才大哭了一場,這會兒累了,也是心安了,窩在謝卿臂彎裏沉沉睡去,小嘴微微張開著,口水都要流下來。
“那些人帶你們到這裏後什麼也沒說嗎?”
王寡婦搖頭:“沒有,我問誰誰都跟啞巴一樣。可能也是看我一個糟老婆子,眼瞎耳聾的不願和我說太多。哎,這些天我真是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啊,我一大把年紀死就死了,可馨兒還這麼小,他要有個三長兩短,我真是對不住厲淵啊……”說到最後,她又抹起了眼淚。
謝卿趕忙拍著她手安撫她:“嬸娘快別這麼說,是我們連累了你才是。你放心,姐夫一定會來救咱們的。”
厲淵既然答應了他會平安回家,就一定言出必行不會騙他。對方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這次他也選擇信他。
王寡婦道:“我都要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誰知道今日突然就把我和馨兒趕到了這裏。也好,孩子還到你手裏我就安心了。”
“今日他們還是什麼也沒說嗎?”
“沒有,隻是我們先前呆的地方離這裏不遠,我過來的時候一路看著有些不對,各個都緊張兮兮的。我還看到有軍爺嗬斥小姑娘的,說這幾日戒嚴,不許隨意在外走動。”
戒嚴?謝卿陷入沉思,難道是吐蕃大軍打過來了,這才如此緊張?這樣一想他也緊張起來,要是被吐蕃攻破了長安,厲淵取得盟書還有用嗎?他們又還有命出去嗎?
他的憂思不無道理。隴右大軍敗後,大譽頑固的邊境線驟然破了個口子,雖小,但致命。若無法阻攔呼延廷繼續挺進,他殺入長安隻是早晚問題。
吐蕃的威脅攪得裕安帝日夜難安,這幾天每日都叫大臣進宮中商議對策。大臣們有的提議讓皇帝暫避洛陽,有的提議讓朔方節度使南下攔截呼延廷,還有的想要議和,一時眾說紛紜,朝堂上吵得不可開交。
“你讓陛下去洛陽是安的什麼心?一旦將長安拱手讓人,再奪回來談何容易?一國失去京畿要地,這是何等的恥辱!”
“朔方節度使鎮守北方,有捍衛長城之責。隨意調遣朔方軍,萬一回鶻見利忘義同吐蕃一樣背棄盟約攻進關內可如何是好?到時長安就是腹背受敵,再難回旋!”
“議和?當年兩國簽訂盟約時吐蕃可是信誓旦旦再不侵擾大譽一寸土地的!蒙羅鈿要的不是‘和’,他要的是我們賠錢賠地,再嫁個公主過去,就像他當年一樣。我們要是議和,不是正和了他的意嗎?”
“夠了!”裕安帝被吵得腦殼都疼,喝停了眾人,去問丞相意見。
嚴相攏著雙手,微微躬身道:“冉元白雖被呼延廷所俘,但他的副將張素仍在,兩軍猶在激烈交戰。陛下何不再等幾日?若無轉圜,到時再派使者前去議和就是。吐蕃公主現在還在陛下的後宮,由她出麵,吐蕃必定會留幾分顏麵,不至於所求太過分。”
朝臣中有人聞言後眉頭緊鎖,忍不住就要上前反駁,卻被身旁同僚一把拉住,搖了搖頭。
嚴相既然已經開口,事情便不會再有變數,他們就是說破了嘴陛下也不會聽的。
裕安帝沉吟稍許,又問向站在大殿另一側的太子。
“歲淑,你是如何想的?”他對太子一向慈愛,就是大庭廣眾下也會直呼對方乳名。
盛琸似有心事,被叫到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兒臣以為……可以調派朔方一部分兵馬前來鎮守京畿,有備無患。”
一聽此言,站在盛琸身後的瑞王麵有急色地去偷瞄嚴相,似乎還想讓他再多說兩句。嚴相卻像是沒感受到他使得眼色一般,一聲不響立在原地動也不動。
瑞王是媚眼拋給了瞎子看,擠眼擠得眼都要抽筋,到退朝還是沒叫嚴梁輔出聲打消裕安帝調遣朔方軍的念頭。
“擬旨召朔方節度使魯渝凱帶兵進京。”裕安帝蒼老的五指一揮,做下了最後的決定。
晚間,瑞王隱蔽行蹤,偷偷摸摸乘著馬車鑽進嚴府,一到書房便氣衝衝拉下鬥篷兜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