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居然會考慮這種稀有的概率。真是令我感到驚訝。”
黎昭抬眸與神裏綾人對視,望見對方蔚藍色的眼睛。
像一片同樣深不可測,無法觸底的幽深海溝。
大概是初出茅廬,黎昭並沒有接受過社會的拷打,麵對上級的壓迫仍然直抒己見。
她心直口快地說:“明明您也是工於心機,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吧。”
少女尚且稚嫩的腔調帶著現實的冷酷。像是過早領悟到寒冬的春燕,冷漠地注視必然枯萎的玫瑰。
“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我過去以為,在某種程度上,我們會是相似的。”
神裏綾人並沒有感到被冒犯:“我更偏向於長遠的利益。”
黎昭不置可否。完全沒有相信他的話。
神裏綾人看向她。黎昭搓撚著手指。這是表現她不耐與焦躁的小動作。
神裏綾人不動聲色地移開視線。
成長的環境是塑造人的關鍵因素之一。
他出身顯赫,兒時又遭逢家道中落,眾叛親離,城府深沉,是正常的事情。
畢竟那時如果沒有足夠的手腕,便無法立足自保,無法庇護他的家。
——但是。
他也就罷了,為什麼黎昭這種表麵看上去相當陽光健康的少女同樣不擇手段。
是把夢境當作發泄,還是新鮮感的嚐試,又或者,僅僅追求工作效率?
黎昭並不知道神裏綾人在想什麼。
室內的空調溫度打得低,她的嘴唇因為寒冷而變得發白,原本就蒼白的肌膚在燈光下,顯得更像一個玻璃展櫃的洋娃娃。
難以想象那樣一雙纖細柔弱的手,擰斷過上百夢魘的生命。
太冷了。
黎昭扯了扯袖子,試圖擋住冷風。
神裏綾人注意到她的動作。
那個突如其來的,關於蛇的比喻更加深刻。
一種在凜冬過早蘇醒的小蛇,畏寒而瑟瑟發抖,看上去無害又無助。
絢爛的外表,卻攜帶著高危的毒性因子。
“你總會有解決不了的一天。”最後他這樣說,“今晚繼續原先的委托。委托人的夢魘複發了。”
黎昭“哦”了一聲。
上次委托的夢魘,是散兵。
最後確實沒能下去手。
房間因為沒有人開口而顯得尷尬的沉默。短暫對峙後,黎昭率先服軟,低頭收走自己的檢討:“我會再寫一份。”
她離開得很快,不知道是因為過低的溫度,還是忍受不了沉默,或者覺得繼續待下去,也隻會是浪費時間。
她走出去時門沒有關。神裏綾人注視著已經不存在的背影。
直到另外一個人奇怪地喊他:“兄長?”
神裏綾華捧著一杯奶茶,攪拌了一下吸管,冰塊叮咚作響。
“我見到旅行者了。”她彎著眼睛笑,迫不及待分享自己的喜悅,“她請我喝了一杯這裏的奶茶。”
“不過我看她出門的臉色不是很好,你們聊什麼了?”
“最近事務繁多,她很忙。”神裏綾人說,“你不要去打擾她。”
喜悅的神色一下衝刷得淺淡。
神裏綾華抿唇,吮吸著甜膩的奶茶,想起一件小事:“兄長,旅行者給你買的是什麼口味?”
神裏綾人依舊是往日的平淡表情,沒什麼起伏:“我們一直在聊工作。”
看不出他有別的情緒,翻閱文件依然相當耐心的模樣。仿佛真的僅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