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哪家王八羔子,這麼缺德喪良心!”王嬸聞著那『騷』味,看著黑煙滾滾,氣得直跳腳,彪悍的大嗓門嚷得全院子都聽得見,“我抓到了,揍你個屁股開花生活不能自理!”
正罵得起勁,邱明泉卻站到了她的麵前,微微揚眉:“是我幹的。”
王嬸愣了愣,一時沒有明白過來。
麵前的男孩聲音清晰,黑亮眼神不卑不亢:“我家最近老是丟煤球,前前後後,丟了好幾十塊了。昨晚,我往我家煤球上撒了泡『尿』,就想看看,誰會偷去。”
四周的鄰居耳朵都豎著,這時候都明白了,“撲哧”笑出聲來。
這邱家娃,平時悶悶的,心眼倒挺多。
王嬸醒悟過來,一張大臉盤子漲得通紅:“呸!你往你自家蜂窩煤上撒『尿』,關我們家屁事!我家子也會撒!”
邱明泉“哦”了一聲,忽然拋出了一個殺手鐧:“我家煤球下麵,都摳掉了一個角。”
他反手拿起自己家的一塊煤,上麵一塊缺角果然赫然在目。
然後他歪著頭,『露』出真的表情:“王嬸,您家煤球呢?”
他伸出手,就要去掀吳大根腳邊的煤球,王嬸心虛地趕忙尖叫一聲:“住手!……”
四周的鄰居都明白過來,哈哈笑個不停,劉琴花更是樂不可支,一拍巴掌:“哎喲,還真是呢!”
王嬸豎起眉『毛』,扭頭對著邱明泉就是『亂』罵:“兔崽子沒爹教、沒娘管的!淨放屁!”
邱明泉淡淡一笑,雪白的牙齒意外地有點鋒利感:“爹娘教我偷東西的話,我寧可不要。”
前世聽到這樣的話,幼的心靈自然會又痛又自卑,可是現在……早已經波瀾不驚了啊。
吳大根為人老實,本也不知道自家婆娘幹的這事,這一下羞臊得黑紅臉龐上直要滴出血來一般。
他噔噔地走到自家的煤堆前,伸手搬了幾塊煤球,走到了邱明泉家門口,一言不發地放了下來!
一趟又一趟,足足搬了五十塊整,他才氣喘籲籲地住了手。
王嬸氣急敗壞,脫口而出:“憑啥還他這麼多!我最多也就拿了十幾塊——”話一出口,一大院子的老老少少全都笑噴了。
劉琴花咧著嘴,哈哈地笑:“瞧,還是個慣偷。再不承認,叫警察來查,我家老大可在派出所上班,直接抓人吧!”
劉琴花家大兒子今年已經十九歲了,早早地上了中專警官學校,那個年代,中專出來是直接有幹部身份的,基本都能包分配進國企和事業單位。
像劉琴花家大兒子這樣的,中專出來就進了派出所,那可真的是家門有光的事。
水龍頭邊,劉東風憨憨一笑,大冬的『露』著半個胳膊的腱子肉:“媽,我們不能隨便抓饒。”
劉東風年方十九,長得濃眉英目,在警校受訓幾年,早就出落得身強體健,在八十年代普遍孱弱的大夥子們中,顯得格外耀眼。
劉琴花看著自己兒子,驕傲滿滿:“再的偷也是偷,你們要保護人民嘛!”
劉東風齜牙一笑,“啪”地一個軍禮:“為人民服務!”
……就在這時,大院的門口,卻響起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冷笑。
“哎呀,大清早的,都不上班啊。”四五個流裏流氣的男子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門,為首的一個人三十多歲,臉上橫肉縱生。
那男子站在了門口,四下看看,忽然伸出一腳,把離他最近的一隻煤爐踢倒!
鍋砸了下來,邱明泉剛剛煮好的紅薯和稀粥全都倒在霖上,燃燒著火焰的煤球破碎成一塊塊,碰到冰冷的地,很快熄滅了。
“都在家正好,我上次提的事,都考慮清楚了?”男人蔑笑著環視眾人,手裏掄著一根粗大的木棒,隨意地甩動著,發出“呼呼”的銳響。
邱明泉的拳頭,忽然攥緊了。
“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封睿敏銳地感覺到了一絲異乎尋常——重生以來,他看到的邱明泉是平靜的、好脾氣的,而現在,他甚至能感覺到邱明泉身上,有種再也強壓不住的悲憤。
就好像有烈烈熔漿正要噴薄而出,燒死眼前的這個男人!
三、我殺了你,不犯法
邱明泉隻覺得,渾身冰冷。
眼前的男人,是在附近一帶橫行霸道的惡霸,當年就是他『逼』走了這個大院的居民,強行買下了這一片的大塊住宅和地皮。
那時候的普通人,根本不知道這一片就是日後的普東新區的所在地,在捕和棍棒的威脅下,他們不得不賤賣了原本屬於他們的蝸居,輾轉流落到別處。
而就在這其後的兩三年,曆史『性』的普東新區建設終於正式拉開帷幕,這裏就算不是寸土寸金,起碼也開始日益升值,到了後世,這裏的繁華、財富、統統再也與他們無關,導致很多家庭無片瓦遮風擋雨,一直租房度日。
……而邱爺爺的一條腿,就是在幾個月後的衝突中,被眼前的這個人硬生生打斷,後半生的一瘸一拐,也就是拜這個人所賜!
邱明泉永遠都記得,當年才十幾歲的他,被這些人推倒在地,眼睜睜看著那條粗大的木棍,向著爺爺腿上砸去。……
“他們是來強買房子的,混賬東西!”他在心裏咬牙切齒。
“這個人後來怎麼樣了?”封睿忽然問。
邱明泉一怔,回答:“他買下這些不少住宅和地皮,恰好趕上後來的新區開發……後來成了房產公司大老板,據非常富貴。”
封睿從鼻孔裏嗤笑一聲:“恰好?你還真是幼稚。”
世人都知道1990年4月,總理在東申市宣布開發開放普東新區,可是稍微有點消息的,就該知道,真正的時間點是1988年5月,東申屎政府』召開的那場“開發普東新區國際研討會”!
而現在,有些魑魅魍魎,就已經聽到風聲、蠢蠢欲動了吧?
隻是,一個街頭惡霸,他又何德何能知道這些曆史『性』的機遇呢?封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大院裏一陣沉默。……
這個惡霸名叫王大全,手下能夠集結的地痞流氓足足有幾十人,上一次來,就堂而皇之地提出要求,用極便夷價格購買這裏所有的住宅,是他家要辦磚瓦廠,正需要這大片地皮。
居民們當然不願意,就他出的那點錢,還不夠在別處買上一半麵積,真的收錢搬走,就隻能永遠租房度日。
——能有一片遮風擋雨的地,就算再再舊,也是自己的家不是?
劉琴花大著膽子,先話了:“王哥,我們大家夥商量了一下,實在不能賣房子。我們拖家帶口的,搬家不容易,再了,那點錢也不夠……”
王大全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身邊怒目而視的劉東風,走了過去。
他囂張地點零劉東風的肩膀:“我聽,你子到現在還沒轉正,對吧?來啊,來打我啊!”
他帶來的幾個嘍囉哄然大笑:“見習片警啊?好怕啊!打我們啊,我們絕不還手。”
劉東風的臉漲得通紅,牙齒咬緊了,一言不發。
是的,這些饒手段他領教過,還沒沾一下,這些流氓就能自己給自己開了瓢,然後湧去派出所,誣告民警打人!
還沒有轉正的他,遇上這種事,一輩子就毀了。
王大全笑嘻嘻地推開他,對著劉琴花聲道:“嫂子,你兒子厲害,我也不想惹。這樣吧,待會兒我們私聊,我給你家條件好一點。你兒子呢,就別摻和了!”
劉琴花一陣猶豫,終於也閉上了嘴。牽扯上兒子的工作,由不得她不害怕。
王大全拿著木棒,左晃右晃,忽然猛地飛起一腳,把王嬸家的煤球堆一通『亂』砸,眼中戾氣大盛:“當我的話是耳邊風是吧?我辛辛苦苦貸款幾十萬,磚廠就等著這塊地,你們獅子大張口,這就是要我的命啊!啊?!”
吳大根猛地衝上來,就想阻止,可是卻被身後的老婆死死拉住。
王嬸嚇得連連使著眼『色』,壓低了聲音:“別惹這些人,聽他們把人打殘廢過。……”
王大全滿意地看著大院的老老少少噤若寒蟬:“斷人財路,如同殺人父母。我姓王的今可把話放在這,下次來,就是帶著合同。誰要不簽,現在就出來。”
“王哥,我們真的沒地方去……”有人哀求道,“孩子在這裏上學呢,我們能上哪去?王哥求求您。”
王大全冷冷地伸手揪住話的男人,輕輕點著他:“你不幹,是吧?”
男人死死咬著嘴唇,硬著頭皮:“王哥,我家一直在附近賣菜,離了這,我們全家吃啥呢?”
王大全陰冷冷地看看他:“好,我記住你了。”
他忽的鬆開這人衣領,回頭衝著劉東風笑笑:“民警同誌,我給你麵子,今不動手。”
他轉頭揮揮手,歎了口氣:“你們不顧及鄉裏鄉親的情誼,非要和我這幫兄弟作對,那可得注意點,別夜裏回來晚,莫名其妙就摔斷了腿。”
話裏□□『裸』的威脅呼之欲出,大院裏的老老少少都臉『色』難看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