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片雪花天上來
壓垮了大中國
神經狀的電網
電網狀的神經
3
嘴
記得
吻
是一份
濕濕的
涼涼的
靜
4
罕見之冷冬
令公園的湖麵
結成厚厚的一層
堅冰
冰是水長出的牙
咬住了幾條遊船
船的表情
像咬住了鉤的魚
湖麵上有人溜著冰
拖船而過
像拖著自己忽然長出的
魚的尾巴
5
（這是波黑戰爭中的畫麵）
敵機在機場上空下蛋
炸飛了我們的飛機
敵機在民宅上空下蛋
炸飛了我們的軀體
敵機在教堂上空下蛋
炸飛了我們的上帝
敵機在墓地上空下蛋
炸飛了我們的祖先
敵機在圖書館上空下蛋
炸飛了我們的文明
敵機在博物館上空下蛋
炸飛了我們的記憶
（這是死難者的手寫出的詩）
43
他咬住真理不鬆口
時刻批判著他人的政治正確
忘我得連情感正確都做不到了
通體透明的人兒
血管是塑料吸管
裏頭流淌著——普洱茶
46
沒關係的啦
你可以一如既往
把你的心捧給
你遇見的每一個人
不論男人還是女人
不論大人還是小人
隻是當你
感覺要收的時候
收回來的速度
還可以再快一點
“唰”地一下
劍客自會明白
回鞘有時比拔劍
更具快感
47
他要到前方的超市去
電蚊香片是今天必買的東西
在經過一個沒有警察的十字路口時
身陷於滾滾車流之中
一時不知所措
其實真正的問題是出在他的腦子裏
一條不知從何而來的蜥蜴
跳進了這個詩人的大腦
激發出一段高度語言化的思維：
“語言詩人如同蜥蜴
玲瓏有致無足輕重
可有可無倏忽不見
一塊板磚拍下去
就變成一攤血跡”
49
我的老同學
在美國混得不錯
他在矽穀有份
穩定的工作
很高的收入
暑期回國
探望父母
我發現他的臉上
還是不可避免地
有著一抹漂泊者
特有的顏色
心苦的顏色
營養看似很豐富
但缺祖國這種
維生素
59
汾河就像
太原頭上的發帶
更像這北方女孩
頸項上的絲巾
最像她白皙明朗
鵝蛋臉上的淚痕
初到之城仿佛故城
我的心中有大隱痛
伸出手為她拭淚
冰淩蜇了我的手
60
山西之行中
有平遙古城
平遙古城中
有縣衙大院
縣衙大院中
有男女囚牢
男女囚牢中
有各種刑具
各種刑具中
有一匹木馬
木馬馬背上
有一串鐵釘
鏽跡斑斑
乍看似血
是紮進通奸女囚
陰道裏去的鐵釘
讓她們騎此馬兒
滿城各處去遊街
一匹醜惡的木馬
毀掉我的山西行
63
眼眶之中蓄滿毒液
波光粼粼
睫毛如蛇信子般吐出
翻卷上去
毒蛇般的女人
有一顆毒蛇的心
最像蛇的是眼睛
最不像的是體形
吃人不吐骨頭的女人
仔細看她瞳孔
有一百具男人的骷髏
所組成的骷髏
65
在佛山
一個信仰
基督教的詩人
欲將佛山
重新命名
成基督山
但是很快
他便發現
佛山無山
這個名字
得自一塊
唐朝出土的巨石
上麵刻有兩個字
68
你需要獨自安靜上一會兒
才能夠真正開始新的一年
於是便有了孑然獨行在
廣州大道上的兩小時
於是便有了悄然獨坐在
珠江邊上的半小時
有此獨自安靜的兩個半小時
也就什麼都有了
仿佛想起了所有的往事
但其實什麼都沒想
就像往年那樣
你需要的不是總結而是開始
開始，開始
不停地開始
珠江裏有艘看不見的軍艦
是它容不下的航空母艦
那是你的2009號
正緩緩駛入大海
72
春節前夕
舅婆差人送來一包
她親手打製的年糕
我一口咬下去
竟是滿嘴的歲月
眼淚差點流出來
哦！母親一去
我就再沒有吃過
這香甜的味道了
這是外婆的
崇明島的味道
這是童年的
上海灘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