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有本事就抓到我啊。”他是無所謂,反正沒人能捉得到他。“你大老遠過來不會隻是和我討論我偷了什麼吧。”他還不了解麼,一定又是什麼不吃力不討好的差事。
“嘻嘻,我是來找她的。”他指指素雪,“素雪姑娘,這個……”他躍上亭簷取下一個黃布包袱,打開一看,竟是一疊奏折,“這都是姑娘做的嗎?”
“這……”她想下跪,卻被劍修拉住不能動,“民女死罪。”
“無罪無罪。”他慌忙擺手,因為他看見劍修的臉又黑了。“姑娘有如此才能而不施展,實在是可惜了。”
“聖上……”素雪不解,女子幹政,不是一向為世人所不恥嗎?
“恒,少賣關子!”他不滿的叫道。握著她的手,他可以由她的脈搏探得她因心驚而氣血翻騰,臉色也逐漸蒼白。“你要是把她嚇病了,看我饒得了你?!”
“劍修……”她知道他關心她,但是君臣之禮不可廢啊。
“好好好,我慢慢說好了。”趙恒也聽出了她氣息不勻,不敢再逗她。萬一嚇壞了她,劍修肯定會宰了他。“素雪,你不必怕我。劍修是我堂兄,我們從小就是如此玩鬧的。”他言下之意就是他從小到大都這麼怕劍修,所以她大可不必怕他。
“至於你的身份,你這些年的經曆,我都知道。我來找你,隻是為了你沒做完的事。”他拿起奏折最上麵的一本打開給她看。
“輪兵製整改?”她不明白,難道說他打算讓她繼續幹預朝政?
“正是。”他點點頭,“今日早朝我已經把這件事交給伊中丞了,還限他本月內做完。哈哈——”他開心的笑道:“沒了你,他自然是什麼也做不了。”他似乎很得意自己的惡作劇。
“但是國家大事不能真的如此兒戲。”他搖搖手指,“所以,這個還需要繼續靠你了。”
“素雪……謝主隆恩。”她捧起奏折向他垂首。
“恒,你既然什麼都知道,難道不知道她現在的身子已經經不起任何勞累了嗎?”劍修不信他有這種‘暴君’品行。
“劍修,我不要緊的。”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正因為知道時日無多,她才想盡可能傾自己所學完成父親的遺誌。
“我當然知道。我還知道劍修你一定不會坐視不管。”他覺得自己算計得差不多成功了,從袖中掏出一支白玉瓷瓶。“素雪,這個算是見麵禮。”他把瓷瓶塞進她手中,然後飛身閃人,眨眼間就不見人影了。
“這……”她看著手中的瓷瓶,不知是何物。
劍修打開瓷瓶的木塞嗅了嗅又塞上。“切!這小子那裏恐怕就這個還有點用!”他把它交給素雪,“收著吧,這是大內密製的還魂丹,說不定用得著。”
“好。”唉,看來她身上的禦用之物是越來越多了。
“輕絨飛絮他們服侍的可好?”他抱起她走出荷心亭,亭中濕氣太重,待久了於她無益。
“她們很好。”她環住他的脖子。“奏折的事……”
“你就別想了。恒那家夥本來就是來算計我的。”為她,他甘願被算計。
“你們感情很好。”她很羨慕他有這樣的兄弟。
“我和恒,還有風離,皓昔,都是很好的兄弟。”他把她帶進一片桃花林,林中也有一間小亭,名為‘夭華’。
“夭華?”她失笑,這名字出處雖雅,但讀來甚不順口。
“這是恒取的。”他指指亭上的匾額,“他說形容桃林自然是《桃夭》那兩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最有名,但他說其它名字都太過常見,隻這兩字很少用,於是‘禦筆’一揮,趁我被他派了遠差,自作主張就把匾額做好了掛上去。”
“聖上的想法倒是獨特。”她想著趙恒怕劍修的模樣不禁竊笑。
“你不用怕,恒剛剛也解釋過了。”他輕輕握住她的素手,“在這裏是沒有君臣之別的。”
她點頭,“我明白了。”突然想到他從外麵回來,她想問他中丞府那邊可有什麼風聲。
“外麵伊大人正暗地裏加派人手找你呢!”他解開她束發的緞帶,順著她及腰的長發輕拂,仿佛正在撥弄著上好的絲弦。
“恐怕是被聖上的旨意嚇著了。”她因他的舉動而頸背一僵。果然,他的手在她的發間停住了。
他看見了如雪的一縷白發————
因為之前一直被她束著,他竟沒有發現!她才不過二十歲啊——他看著手中這一縷白發,竟覺得心被刺得生疼。
“劍修,”她回首看著他,勉強展露一絲笑,“白發很難看麼?”她在他的眼中看到了傷痛。這就夠了,劍修,能被你心疼著,素雪已經很滿足了。
她伸出雙手掩住他的眼,“不要看了,劍修。”她不要他再為她費心了。她已時日無多,若她就此去了……他還記掛著她,豈不是她的罪過?
他拉下她冰涼的柔荑放在胸口,無比認真的說:“素雪,就留在我這裏,哪裏也不要去——”他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能懂他寂寞的女子,如何能就此放她去另一個冰冷黑暗的世界?
“素雪這些年借各種藥材補品續命至今,已是違背天命了。”她垂眸,仿佛很認命。
“我可以治好你的,素雪,留下來。”他忽然抱緊她,像是怕馬上失去她一般。“為我留下來。”
“我可以貪心嗎?可以貪心的繼續活下去嗎?”她的淚落在他的肩上。
“不是你貪心,貪心的是我。”他認真的說,“若要有什麼懲罰也該由我來受。”
“不……”承受不住激動情緒的她終於暈了過去,最後的知覺是他溫暖的體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