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樂行依然愁眉不展,說:“這我知道,六安不但是渡淮的戰略要衝,而且是由皖入楚入豫的捷徑。清軍定當千方百計爭奪,由此可牽製朝廷很大一部分兵力,確保太平軍保衛天京戰役。可太平天國總是不能安定下來,翼王走後,雖有忠王李秀成和英王陳玉成在前線領軍打仗,可天朝中兵源後勤卻沒人主持,獨木難支啊!天王呆在天京哪也不去。那清軍屢次大敗,不久又卷土重來,兵源後勤都十分雄厚。你看吧,清軍不久又要圍攻天京,李秀成肯定又要回援,到時又剩下我們單獨在淮南應敵。”
龔德樹說:“你說的也是,不過,既然已經聯合作戰,我們就是太平天國的一道屏障,隻好承擔責任。可惜天王心胸太狹,天國也日見衰落了。”
“你也這樣看?不過撚軍現在離開太平軍還是不行,所以還要繼續聯合下去。”張樂行分析說,“隻是我擔心內部意見不能統一。”
龔德樹說:“我也聽到不少風言風語。為了守住六安,我已把兵力作了調配。黃旗由張宗禹帶領,守六安州;顧家店一帶,有藍旗劉永敬部駐守;胡家莊一帶,由藍旗任化邦部駐守。陳家圩一帶,由白旗龔德樹部駐守。你看這樣行不行?”
“行,五旗將領都像你,我這個盟主就輕鬆多了。”張樂行說,“你安排一下,把各旗將領召集起來,議論下一步計劃。”
龔德樹把傳令兵叫來,交待後剛要走。卻聽門外傳來粗嗓門的叫聲,“大趟主,出大事了。”龔德樹一看卻是劉永敬和劉天台兩叔侄來了。
劉永敬對龔德樹點點頭,接著對張樂行說:“剛才淮北家鄉來人了,清軍在淮北家鄉大肆燒殺,袁甲三回來了,苗沛霖團練也投靠了清廷。鄉親們度日如年,日夜盼望子弟兵回去解救。我和底下的幾位將領商議過了,準備回淮北。”
龔德樹見問題提的嚴重,趕緊道:“你不能單獨這麼幹,張盟主剛準備邀大家過來討論與太平天國聯合問題。”
“一提到太平天國我就來氣,”劉永敬打斷龔德樹的話,“這一次聯合作戰,如果不是他們撤走而讓我們單獨作戰,我們會陷入這樣的困境?六千多淮北兄弟,全部犧牲在這次聯合上。”
張樂行連忙製止說:“兄弟,不能這樣看問題。太平軍和我們合作還是真誠的,隻不過那次天京突然有難,才急匆匆走了。你看這一次,局勢剛穩定就趕過來接應我們。”
劉天台道:“什麼有難?天王忌才,把個翼王逼走了,這才發生難。對自己的部下尚且如此,我們跟他們聯合會有什麼好果子吃。”
這時張宗禹剛接到傳令兵通知過來開會,聽到這話很不以為然,說:“長輩談話,你插什麼嘴,沒規矩。”
劉天台一看是張宗禹,有些惱怒,剛硬地說:“我隻是發表自己意見,想不要人說話嗎?”
這時,接到傳令兵通知,韓老萬、任化邦及剛剛趕到六安來看望盟主的黑旗旗主蘇天福都來了。
張樂行說:“各位來的正好,大家正好把與太平天國聯合作戰及下一步行動計劃議一議。”
劉永敬道:“我的意見反正已經說了,回淮北,救鄉親。”說完停了一停,對任化邦說:“任賢侄,你也是淮北人,鄉親們受苦受難,你說要不要去救。”
任化邦看了看眾人,很有禮貌的說:“那我就說了。撚軍和太平天國,是唇齒相依的關係。對付的是同一敵人,唇亡則齒寒。有一方失敗,朝廷就會集中力量對付另一方,這樣,另一方也就很難逃脫失敗的命運了。所以,在這一點上,我是堅決支持和太平天國聯合作戰的。”
任化邦瞄了一下,隻見張樂行、龔德樹似乎鬆了一口氣,劉永敬原指望任化邦能替他說話,一聽頓時臉色鐵青。
任化邦接著說,“有些人覺得,這種合作隻對太平天國有利,對保衛淮北老家沒有任何益處。確實,撚軍自從為了聯合作戰來到淮南以後,淮北家鄉就長期處在敵人占領之下,鄉親們受盡苦難。許多首領反對這種合作,主要是想回家鄉。我的家也在淮北,我也很想回去。但現在不行,太平天國的危難還沒過去,我們還要幫他們牽製一部分清軍。”
任化邦講完,大家沒有做聲。
這時,黑旗旗主蘇天福站起來,說:“這位小兄弟講的在理,我支持與太平天國聯合作戰。”
張宗禹也站起來,“我也支持與太平天國聯合。”
劉永敬看了張宗禹一眼,說:“跟不跟太平天國聯合作戰我不管,我反正要帶我的部下回淮北,救鄉親於水火。”
劉天台附和道:“我也同意回淮北。”
龔德樹站起來,憤憤的對劉永敬說:“現在大家都同意和太平天國聯合作戰,你偏要回淮北。你是不是自恃實力強大,和大家唱對台戲。”
劉永敬也站起來,有些惱怒的說:“我跟盟主多少年了,南征北戰,從來不說二話。唱對台戲?你別亂扣罪名。這次回淮北,也是情非得已。再不回去,底下的兵都帶不住了。”
任化邦勸說:“劉叔,看這樣行不行,叫天台兄先帶一部分兵力回淮北,我們這邊稍鬆一點時,小侄立刻帶兵增援。”
劉永敬對任化邦還是很看重的,說:“小侄的心意我知道,但目前淮北敵軍勢力已經很大,非我藍旗全軍不足解圍。”
龔德樹又站起來,剛想說什麼。張樂行拉住了他,說:“大家的意見都表達了,雖然有些分歧,私底下再互相磋商一下,力爭統一。大家先回駐地,什麼時候再來聽我通知。”
任化邦回到營地,把情況和李成說了。李成也覺得問題嚴重,說不定就會造成撚軍的分裂,但又沒有什麼好辦法。爭吵的人都是長輩,這件事上還輪不到他們晚輩說話。
任化邦想躺下休息一下,可翻來覆去睡不著,卻總覺得麵紅耳赤、心神不寧,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他把吳偉叫來,叫他派出幾個探子,看住附近清軍、六安州內以及劉永敬駐地,一有動靜,立即報告。
龔德樹卻是越想越氣,這劉永敬自加入旗盟以來,雖然在藍旗排第二,卻從來沒把他這個軍師和韓老萬放在眼裏。雖說參加起義之後,憑著他不怕死的勇氣,長期征戰,是撚軍的一員勇將。所屬部隊也擴展迅速,力量雄厚。可畢竟是一個目不識書的匹夫,在許多重大的策略問題上,屢與盟主背道相馳。在許多局部戰鬥中,也嚴重違反紀律,攻打苗家軍、縱容士兵搶掠等等。與黃旗關係搞得特別緊張。這樣的人長期留他下去,會嚴重破壞軍紀。撚軍紀律本來就散,其他兄弟部隊都學他樣,撚軍聯盟就崩潰了。
龔德樹又來找張樂行,見張宗禹也在。龔德樹大聲的說:“這樣嚴重的違反軍紀,說走就走,將來隊伍怎麼帶?”
張宗禹也附和道:“我受夠了這兩叔侄,盟主的號令他們從來就沒有認真聽過。”
張樂行卻責怪龔德樹說:“打了這麼多年仗,怎麼牛脾氣還是改不了。他不同意我們的計劃,你可以再跟他談談,想出一個兩全的方法。”
龔德樹隻好恨恨說:“好,我最後一次找他談,談得攏就行。談不攏老子就執行軍法。”
張樂行這幾天瑣事纏身,疲倦極了,隻想早點休息一下。他揮了揮手,龔德樹和張宗禹趕忙退了出來。誰知這一揮手,卻揮出大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