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客棧內竊竊聲四起，大廳中十數雙眼睛盯著被雨水澆透了的年輕女子。
“姑娘是住店還是打尖？”
“住店。要安靜點的位置。”女子眼神掃過麵前的女掌櫃，竟把對方看得硬生生打了個寒戰。
“看那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她身上沒啥味道，不太像啊。”
“我敢打賭她絕對不是活人。”
“哎呀，這幾天天氣不好啦，盡下雨！濕漉漉的叫人心裏不痛快！”提著一盞油燈上樓的女掌櫃嘮嘮絮絮地說著，忽而話題一轉，“今天清明節，姑娘是來上墳的？聽你的口音不像本地人啊？是這裏遷出去的？”
女子答道：“不。我是驚鹿山人氏。恰巧路過此地罷了。”
說話間兩人已然走到房門口，“就是這間了，隔壁的是個趕考回鄉的書生，下暴雨耽擱了幾日。”
正說著門吱呀一聲就開了，裏麵蹦出個紮雙髻的粉衣小女孩，嘻嘻哈哈地笑著，手裏捏了個香袋，不停地甩來甩去。
“姑娘快把香囊還給！”一個人從裏麵追了出來，神色慌張，一張臉漲得通紅。
“就不！”小女孩吐了吐舌頭，嬉笑著轉過身來，突然看見站在後方的黃衣女子，眼神一亮，湊到她跟前：“這位姐姐你是來住店的？你長得可真好看，你叫什麼啊？”
“陶陰。”
“真巧！我也是鶯。我叫餘鶯，是這個客棧的———娘？”
“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不要打擾客人！”橫眉豎眼的正是被黃衣女子陶陰擋住的客棧掌櫃，隻見她劈手奪過餘鶯捏著的香囊，“還不快給我回房去！”
“可是娘，人家悶嘛！哎呀，別打，我回去就是啦！”餘鶯驚叫著跺跺腳跑開了，遠遠地還能聽見她喊，“娘真煩人，討厭！”
“周書生，真是非常不好意思，小鶯那孩子野慣了，唉……”老板娘微微歎了口氣轉過頭來，正對上陶陰的雙眼，不禁一抖———隻看第一眼時她就覺得麵前的女子十分詭異。麵無表情，目光從人身上掃過時就好像涼風掃過，冷冰冰的。現在近距離看來更為可怖，蒼白的臉上褐色瞳仁黯淡無光，黑漆漆的似乎一切都被吞噬了。
陶陰瞥了眼麵露懼色的老板娘，心裏浮起一種玄妙的預感，她看向頭戴儒帽的書生，若有所思。
很淡，但還是可以聞出，混雜著油墨的泥腥味。
她想起在村外亭子裏看到的小童，慢慢地露出有點訝異的表情。
穿著青色布袍的書生麵色微紅，不滿地瞪了眼直直盯著他出神的年輕女子，接過香囊就甩門而入，隱約地聽見他嘀咕了聲“男女授受不親”，陶陰眉頭微皺，門扇關閉時從裏麵透出來的……是衰敗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