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訝異她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目光稍抬才發現,她的左手正牢牢攀住崖上一塊突起的石塊。她為了救我們,也就沒法抵抗敵人,他們死命地要她鬆開手,她卻執意不肯。我們很清楚,即使她再厲害,三個大男人的體重加在一起,掉下去隻是早晚的事情,加上她中了一記麻醉槍,意識開始有渙散的趨勢。我們三個都受傷了,絕對不能再拖她後腿,可是那根繩索成了我們求死的最大障礙,我們身上也沒有任何工具可以割斷它。唐想鬆開她的右手,但是她抓得死緊,因為過度使力,精致的小臉漲得通紅,額頭的青筋若隱若現。汗珠在她頰上滑落,一滴滴落下,滴在我的臉上,我已經分不清是我們的眼淚多一些,還是她的汗更多一些。
“敵人不放過這個機會,想要扳開她緊抓著石塊的手,但是無論用什麼方法,她的左手就像和石塊連在了一起似的,無法移開半分。他們不知道說了什麼,然後將目光掃向我們。那意思很明顯,隻要我們死了,就行了。我們現在根本連躲的地方都沒有,要殺死我們太簡單了。死吧,如果就這樣死了,或許比活著更好。唐在最上麵,無疑是第一個要死的人,我看著蒙麵黑衣人眼中的嗜血之光,自己死不害怕,但要看著同伴死,卻不忍心。來複槍黑漆漆的槍口對上我們,隻待槍響,一切都會結束的。不料,她雖然雙手沒法動,可還有腿,狠掃過去,將敵人掃下了懸崖,我們耳畔隻聽到一陣淒厲慘叫。
“‘夠了,放手,別再管我們,你一個人可以逃走的!’唐突然哀求道。
“‘不放……我說過要你們逃出去,我不能食言!’她的手拽得更緊,腰間的那根麻繩也越勒越緊,幾乎將她的腰都快勒斷了。
“‘你是不是要我咬舌自盡?’
“‘你敢?你要敢,我現在就跟你一起跳下去!’她狠狠瞪著唐,仿佛隻要他咬舌自盡,她真會鬆開左手,和他一起死。雖然我看不到唐的表情,但我從他身軀的顫動知道,他和我、朗穆斯一樣,現在都是生不如死。
“‘唐,相信我,再撐一下,他一定會來救我的!’她咬牙道,左手的指頭掐進了石塊裏。
“突然,轟隆隆的聲音傳來,像是直升機的聲音。黑衣人開始焦躁,嘰裏呱啦地說著什麼。她欣喜若狂,‘瞧,他來了,我說過他會來的,撐住!’
“果然,我遠遠看到天空上出現了和敵人不一樣標誌的直升機。那些黑衣人看到後,焦躁更甚,一心想要帶她走,卻無計可施。他們似乎不想再費力氣,看到連接著我們和她的麻繩,眼中寒光盡現。那意思再清楚不過了,若是切斷麻繩,以她中了麻醉藥的身體,恐怕不一定能支撐到救援隊來。刀鋒現出冷光的時候,她似乎也察覺到了,冷冰冰地看著其中一個黑衣人,眼中閃過寒光。那黑衣人顫了一下,但他即使被嚇到了,也要完成使命。她的左手和右手都不能動,至於腿,他早已有了防範,麻繩被他抓過要切斷的一瞬間,重量被轉移。她就是看準這一個機會,鬆開的左手噗的一聲穿過那人的胸膛。心髒被取出,捏爆,鮮血飛濺,濺上了她的臉,也濺上了我們的。那人慘叫一聲,死去了。他鬆了手,麻繩往下一沉,將她的腰勒得更緊,將她往崖下拖去。眼看著她要被我們拖著摔下懸崖了,她想用左手重新攀住那塊突起的石塊,卻抓了一個空。
“‘鬆開手!’唐淒厲地大喊,用力鬆開她的右手。敵人流下的鮮血,潤滑了他和她的手,唐終於鬆開了手。但是,麻繩還在,她還在往下滑。崖上還有幾個黑衣人,但他們都被她剛才用手捏爆人心的舉動嚇到了,忘記了要抓住她。我這時真的恨透了自己,隻能狠咬麻繩,隻想咬斷它。我看到她用力把刀插進石壁,然後用左手牢牢握住,以此借力,但她手上過多的血,導致她握不緊刀柄,眼看著就要脫手了。刹那間,我隻感到又一陣刀光在眼前閃過,然後就聽到利刃刺入血肉的聲音,這個聲音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怎麼能忘記?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看到她用一把刀,刺進了自己左手的手腕,狠狠將自己的左手釘死在石壁上。又是血,不是溫熱的,而是燙得讓我們心顫。刀刺入了她的手腕,還下滑了幾寸,骨頭硬生生被割開的聲音是如此清晰。我們從來不知道,人類的骨頭可以這麼堅硬,堅硬到可以支撐四個人的體重,反正她的左手本來就異於常人。總之她沒摔下去,我們也沒摔下去,都懸掛在崖邊,隨風擺蕩。
“‘我……可不是……那麼容易被甩掉的女人!’她的臉色煞白得可怕,汗珠也冒得更多。
“‘啊,別再亂動!’
“我們都知道那會有多疼,誰敢再動?從來沒有如此討厭過風,隻希望它停下,別再吹動我們。我從來沒有看到過那麼多血,它們多得像是可以淹死一個人。她的左手被穿刺的一刹那,我看見她像透明一樣的皮膚下,青色的脈絡成了灰黑色。救援隊離這兒尚有一段距離,她顯得比我們更慌亂,更驚恐。
“崖上的黑衣人這時才反應過來,當看見她的左手傷得如此之重時,我看到為首的人通過通訊工具不知說了些什麼,接著聽見他對她說道:‘你沒用了,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冷冷道,‘Boss命令,殺你之前,要我們先殺死你的夥伴,一個不留,這就是你挑戰Boss的代價。’
“我聽到她歇斯底裏地尖叫。我還聽到了槍聲,它就像鬼魅亂舞的聲音。我的臉上又濺上了血……我默然看著在我上麵的唐,那些血正是唐的,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背後流著血。他們殺了唐!
“‘不!’她撕心裂肺地大叫,蓋過了一切聲響。我第一次看到她哭,她從來都不哭的。‘我要殺光你們,我要殺光你們!’她淒厲地叫著,我的心都像要炸開了。
“我看到她雙頰的眼淚混著血,我不知道她是在流淚,還是在泣血,總之,我從沒看到過她那麼絕望的神情。對方正想殺我和朗穆斯的時候,她所等待的救援隊抵達,殲滅了所有人。我們幸運地獲救了,隻是唐死了……唐的死,似乎對她的打擊很大。她抱著唐的屍體,動都不動,無論我怎麼叫她,她都沒反應,好像隨著唐的死,她自己也死了。我看到從直升機上走下一個中年人,他的地位似乎很高,所有人都在向他敬禮。他走到她身邊,看到她時,顯得很心痛,張開雙臂,將她抱在懷裏。過了好久,她才再次哭出聲,那哭聲慘痛到好像世界毀滅了一樣,也好像所有一切都到了盡頭。沒有希望,隻有絕望。
“一旁的醫護人員開始治療她的手,隻見他們個個都搖頭歎氣,我知道她的手已經廢了,那樣深的傷口,怎麼可能會沒有事?我聽到那中年人知道她的手被廢之後,似喜似悲地說著:‘也好,這隻手廢了也好!’
“我很生氣,什麼叫廢了也好?正想叫罵,便看到她昏了過去。我想過去跟著她,中年人卻擋在我麵前。我和朗穆斯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帶走,想上前阻止,卻被那個中年人的手下一擋再擋。
“他說:‘你們和她的關係到此為止,從今以後不能見她!’
“我忍無可忍,問他:‘為什麼?’
“他說:‘不要問為什麼,如果你們想保護她的話,這是最好的方法!’
“我無法接受這個理由,剛想追問,卻看到中年人走到唐的屍體旁,我見他似乎很傷心,幾個手下都來到他身邊安慰他。他們將唐的屍體一並帶走。我和朗穆斯不服,想追過去,結果卻被打昏。等我們醒來的時候,我們已經在醫院,朗穆斯的家人也來了。我是奴隸,自然無親無故。之後,那個中年人再沒出現過,我和朗穆斯也沒再見過女王。我們四處查探,但什麼線索都沒有。正當我們束手無策時,我們收到了一封信,上麵寫著她的情況。這樣的信以後每年都會收到,不過都是寥寥數筆。”他看向狄克,“所以我才會認識你,因為我有收到過你和女王的合照。不過我並不知道你的身份,信件裏有關她的消息,僅限於她過得好不好。她在哪裏,或在做什麼,一律沒有提到。我和朗穆斯知道她過得很好,就算不甘,漸漸地也都放下了,我們也都過起了自己的生活。過了一些年,信不再寄來,再也沒有她的消息。直到收到WFP成員要來的消息,我才發現你竟然是WFP的元帥,於是,我派人打探,從而知道她加入了WFP,和你結了婚,多年前已經去世。”漢吉汗斯歎著氣,悲傷地說,“原來多年前的離別,是最後一麵。”
久久的,誰也沒敢出聲說話,聽完了這個悲慘的故事,眾人心情都極為沉重。
“那個中年人是誰?”狄克出聲打破了這份平靜,竟然不可思議地比誰都平靜。
漢吉汗斯回答道:“我也是不久前在報紙上看到了他失蹤的消息,才知道他是誰。”
當時,還真嚇了一跳。之後,他得知朗穆斯去世,媒體又播放了他拍攝的錄像帶,收到WFP人員要來的消息後,他便猜到他們是為了什麼而來。當他看到WFP元帥時,他一眼認出,這是女王的丈夫。
“馮·普利斯!”狄克已經猜到了是誰。
卡爾、娜娜、歐陽決他們立刻驚得抽氣,那不就是八老?!
“真的是馮·普利斯?你確定?”驚異過後,卡爾向漢吉汗斯求證。
漢吉汗斯點頭,“是的,雖然時隔多年,但我對他的印象很深刻,絕對不會認錯。”
當年要不是他,自己也不會失去跟隨女王的機會,他就算化成灰,自己也認得出來。
卡爾神色凝重地看向狄克,“如果真是這樣,那八老的失蹤就有可能不是他自導自演的戲碼!”
狄克的藍色眸子裏瞬間暗潮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