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後記(1 / 2)

我與一個服裝品牌的“溫泉關”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我對寫作企業傳記產生了一種不自覺的抗拒。

我更願意一個人安靜地,帶有一絲固執、意氣、感性且不厭其煩地從無數曆史資料中發現自己感興趣的線索,將其推導出來,以旁觀者的身份去“激蕩”一段大商業史。或許我會因此而錯過了許多朋友視之為“揚名”的機會,甚至把這些機會“慷慨”地推薦給了同事。

2010年底,《中國青年報》的陶濤電話我:“真維斯在約人寫品牌20年的書,我覺得你很合適,不管你寫不寫,要不先見見企業的人?”

不久,北京東三環的一家火鍋店,受藍獅子企業出版中心主編陸斌委托,我見到了真維斯國際推廣部負責該書對接事項的負責人。通過一個多小時的溝通,我發現對比於之前孕育出當今中國首富的企業,還有那個成就A股市場最高股價的酒類品牌,以及那些風頭正勁的江浙服裝廠商,我與真維斯的感情交集居然要比想象中的多得多。

如果沒有記錯,我的第一件真維斯T恤應該購於1997年的夏天。

那一年暑假的某個周末,我和父母在成都春熙路的一家百貨商場閑逛。路過真維斯專櫃,兩件短袖T恤58元的醒目價格吸引了我父母的注意。

當時,我們一家人並不認識這個品牌。而對於一個普通工薪家庭的孩子來說,我之前的衣服多是買自荷花市場和社區小店,便宜,但耐穿。大商場,一個洋氣的衣服名字,加上絕對能承擔的價格,母親心動了,說:“給孩子買兩件T恤吧。”

於是父母為我挑選了兩件真維斯的T恤和一條39元的短褲。T恤式樣簡約,米黃和深綠的全色配以左前胸位置的“Jeanswest”繡標;短褲深藍,抽拉繩式,可以方便地調節腰圍。

多年後的今天,我知道了1997年恰好是真維斯處於“市場狂歡”後的低穀期。父母給我買的兩件T恤則屬於真維斯“基、時、潮”歸類中的基本款。不過,我依然模糊記得,當時拎著帶有真維斯品牌標誌的購物袋,坐在回家的公共汽車上的我,心情和夏天的陽光一樣燦爛。

4年後,高中畢業考上大學,我一個人離開父母到武漢。大學期間,我和兩個同學經常騎著自行車,或是步行,到離學校兩站地的魯巷廣場購物吃飯。在那裏,我買了第一條稱得上是品牌的皮帶,真維斯的,99元。我們三人買過真維斯的牛仔褲、毛衣和T恤。而我非常喜歡真維斯同樣99元一件的藍色V領毛衣,因為自認為穿著“帥氣”。我至今覺得性價比最高的一件針織長袖T恤則是在魯巷廣場特賣的花車上淘到的,69元。大學畢業6年過去,當初陪我逃課買衣服的兩個“死黨”,一個早為人父,為生活奔波;另一個失去聯係,久無音訊。

大二寒假,穿著一件199元的真維斯毛衣,我隨父母到外婆家過年。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時,調皮的表弟惡作劇地將一碗涼粉扣在我身上。以為毛衣就這樣毀了,一種單純如孩子般的難過讓我欲哭無淚。父親走過來,小聲安慰說:“換下衣服,我趕緊洗,沒事的。”在一個冬日午後,衛生間淡淡的燈光下,我蹲在一旁,看著父親慢慢地搓著毛衣……卡瓦菲斯在《溫泉關》中寫道:“光榮屬於那些一生都在構建和鎮守自己溫泉關的人們。他們從未背叛自己應做的事業,他們配得上更大的榮耀。”

每個人、每個企業或者每個品牌都有自己的“溫泉關”,隻不過在這個躁動、激進、快節奏且容易使人得意忘形的商業環境裏,真維斯的“溫泉關”如同我過去14年的人生經曆一樣,樸素、卑微、渺小,如滄海一粟,卻也有著執著、耐心,並充滿著人情暖意。

今天,我有了一份在父母看來還算不錯的職業,但也因此與他們拉開了空間的距離。我也很少再穿真維斯的服裝,但依然會在某個夏天的傍晚,穿著真維斯卡其色的休閑褲和印有胖兔子“粥粥”的達人T恤,散步於小區。這件達人T恤竟偶爾能引來不少的回頭率,不禁讓我心生“奔三大叔也有春天”的感慨。

那條深色的短褲則還在家裏。它隨著我從成都到武漢,再到北京。我曾穿著它在武漢的夏天,光著膀子和朋友露天坐在校外的燒烤攤,喝著啤酒;也穿著它“沒心沒肺沒煩惱”地逃課踢球、拍拖和無所事事地在校園裏閑逛。

如今,短褲經過無數次的洗滌已然褪色得厲害。

但每當看到它,記憶的鏡頭總會不自覺地切換到14年前,一個懵懂的少年在新學期第一天,穿著真維斯的T恤和短褲,一蹦一跳地爬上4層教學樓,走進教室的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