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 光之先導(1 / 2)

我得跟你講個故事,亞曆山大。

是勇敢的亞當的故事嗎?

不是,孩子,是坎德拉裏奧的故事。

哦,那可真沒勁,我不喜歡聽那些神諭。

不,坎德拉裏奧是光之先導。

光之先導,那是什麼?

是坎德拉裏奧,唯一的、偉大的坎德拉裏奧,是一切凡人的先知。

聽起來真不可思議,我想他一定是和主神一樣偉大的人。

哦,聽了你便知道了,我們開始吧。

我要先糾正你一點的是,坎德拉裏奧並非生而神聖。根據主神的啟示,先知降生在遙遠的大陸東方的一個普通家庭。他的父親是當地的鐵匠,但由於經年的酗酒,他的手藝和他的脾氣一樣爛到了極點。而他的母親呢,則是一名偉大的女性,坎德拉裏奧的一切美德都可以在她身上找到源頭,像你現在想的那樣,她堅毅、溫良、內心懷著對主神無比的崇敬和信仰。你能想象出來坎德拉裏奧的童年嗎?他在父親酗酒後的毒打和辱罵下成長,仿佛他不是他的親生孩子——但我們從來不懷疑這點,因為你在所有的最底層男人身上都可以找到這一特質,他們性格暴躁而無趣,把自己對生活的鬱鬱不滿發泄於他們孩子的身上,但母親呢,總是把他攏入懷裏,撫平他們內心的創傷,這也是我們把女人稱母親的原因——亞曆山大,我在這裏停頓,是因為你要記住,永遠愛戴你的母親,就像愛你的主神一樣。

我說得有點遠,我們繼續講坎德拉裏奧吧。他可真是一個優秀的小夥子!雖然他的父親一直想教他打鐵,但他反倒在街頭的詩人那裏學了一身唱誦的本領,他的歌聲悠揚婉轉,甚至鐵心腸的稅官聽了都要駐足片刻。他的母親為了供他生活,每天會把自己的編織品拿出去賣,但世界上怎麼能有女人的容身之處呢——可憐的母親,她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淋垮了身體,跌倒在雨中,撐著傘的馬車從她旁邊軋過,但是誰也沒有發現她……坎德拉裏奧幾乎是拖著將她在大雨中背回家的,她在那天晚上發起了高燒,父親覺得她是個沒用的婆娘——她是多麼委屈啊,但她又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因為她正在這場高燒中永遠地失去了視力,你知道嗎,亞曆山大,她永遠也看不到自己的孩子了……亞曆山大,你在聽我說話嗎?

我在聽,父親。

哦,能看到你可愛的小臉、聽到你的聲音,真是我這輩子最幸福的事,亞曆山大。我們繼續:坎德拉裏奧背著父親去了修道院,他在那用自己的聲音詠唱聖歌,頌唱著不公平的上帝,每周能省下幾個零零散散的銀幣留給母親。在每個禮拜天,床上的母親都能夠聽到清越的歌聲從屋外傳來——那是多麼美妙的歌聲啊,這歌聲勝過最珍貴的風笛,勝過最婉轉的鳥鳴,那就是她最愛的孩子的聲音。當她懷中擁抱著坎德拉裏奧,感受著他柔嫩的臉頰蹭著她粗糙的手背的時候,那便是她活著的時候最快樂的時刻。

可惜好景不長,這種時間隻持續了很短的一段時間,坎德拉裏奧的母親被病魔奪去了生命,就在在臨走前的那天晚上,母親把坎德拉裏奧叫到了床邊,把她保管一生的銀戒指塞到了他的手心,對他說:“我的孩子,雖然我再也不能看到你了,但你要相信我永遠、永遠地愛著你……我最親愛的兒子,我是多麼想永遠陪在你身邊……裏奧,我希望你成為世界上所有人都愛著的人,這樣我才不會覺得你以後是孤單的一個人。”坎德拉裏奧從來沒有這麼悲傷過,他流著淚把母親葬在了盛開著歸來草的山坡上,然後離開了他的家,再也沒有回來。

他去哪裏了呢?

耐心聽我說,小家夥。坎德拉裏奧從來沒有跟人說過他之後幹過什麼,傳言他輾轉了很多地方的修道院,跟很多的人打過交道,也曾經愛上過不知名的女孩——但那時他還沒信仰主神。我們隻需要知道他在安提俄克出現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有名氣的法師了,他流連於安提俄克美麗的光景和樸實的氛圍,決定在這裏久居。他悠長的歌喉讓當地的主教刮目相看,決定讓他加入教會,專門掌管唱詩班——這可不是什麼好活,就像在諸神身邊專門管理馬廄一樣,乏味又瑣碎。在他在教會的那段時間裏,每天都感受著來自兄弟的愛,傾聽著孩童對主神的歌頌,但他仍然感到內心的無比空洞。

大概是他在安提俄克第三年的時候,瘟疫幾乎蔓延了整個大陸的東部和北部,病人的鼻孔裏滲出鮮血,臂部和腿部出現稀稀疏疏的黑斑,這一切無疑都是死亡的前兆。人們將染病的同胞扔出城外,封鎖所有窮人居住的區域,虔誠的人們成群結隊地秉著蠟燭在教堂前日日夜夜的祈禱——但任何方法都沒有用,死去的人已不計其數,人們慢慢相信這是神的懲罰。任何染上病的病人,甚至隻要和病人有一點點接觸的正常人,都把自己的半身掩埋在土裏,等待著生命的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