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白華看著自己的小老鄉,也隻是搖頭惋惜。孫多慈將父親的意思說了,就是想讓宗白華幫她引薦給潘玉良。宗白華聽了皺了皺眉頭,說道,自己與潘玉良並非很熟。看到孫多慈麵露遺憾,他有些不忍,便接著說,既然她決定到藝術專修科來旁聽,不如直接去見徐悲鴻教授。
孫多慈一聽遺憾之情立即褪去,十分驚訝,她睜大眼睛看著宗白華。看到小老鄉這麼驚訝,宗白華笑了,給孫多慈打包票說,倘若別人去找未必成,但是他去,絕對能成。就這樣,隔天上午,孫多慈隨著宗白華到了藝術專修科徐悲鴻的畫室。
第一次的見麵沒有那麼美好,很多轟轟烈烈的愛情,大都是因為日久才產生了濃濃的情分。孫多慈與徐悲鴻第一次見麵,並非一見鍾情或是感覺相見恨晚,第一次見麵,一個是怯怯,一個是不屑。
踏進畫室,此時徐悲鴻正在專注地作畫,三五根青竹,兩三塊殘石,在一旁是一隻昂首挺胸的大公雞,栩栩如生,讓人不由感歎。孫多慈看著這幅畫,入了迷,竹子的韌勁兒似乎隨畫而出,大公雞好像馬上就要仰天長鳴。
徐悲鴻見宗白華進來,並沒有故作寒暄,而是專注於自己的作品。隻見他蹙眉好一會兒,在畫卷上寫下“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雲何不喜,惜未見也”。寫完也沒有立即站起來搭理宗白華,而是左看右看,看了半天才滿意地在畫卷上寫下“庚午夏日悲鴻”。之後才起身,看著宗白華,非讓他對自己的新作評價一番。
宗白華也不是文縐縐地誇獎一番,而是毫不客氣地指著題字,一臉不屑地說徐悲鴻的題字文筆不順,語意不通。得到宗白華毫不客氣的評價,徐悲鴻一點兒也沒生氣,而是哈哈大笑,可見兩人之間並非泛泛之交,而是相當的好。
這時候徐悲鴻看到了宗白華身後的孫多慈。第一眼徐悲鴻並沒有被她清秀的麵容所吸引,也沒有被她眼神中的憂鬱所感染,因為此時的孫多慈已經羞怯得不敢抬頭直視,隻是在一旁低垂著頭,任宗白華把自己推到徐悲鴻麵前。
徐悲鴻看看孫多慈又看看宗白華,宗白華這位小老鄉看起來並無其他。還不等他說話,宗白華搶言道,不論徐悲鴻是什麼態度,這個小老鄉是必須要收下的。徐悲鴻點點頭。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孫多慈,實在看不出這個女孩子有什麼不同,但這是宗白華推薦的,他自然要收下。
徐悲鴻問孫多慈作過什麼畫,平時又拜過什麼老師,孫多慈將準備好的畫遞給徐悲鴻,猶豫片刻,才小聲說道,自己在安慶時,曾跟當地有名的畫家閻鬆父學習過。
徐悲鴻點點頭,而後看著孫多慈的畫,覺得這個女孩子筆觸細膩,雖說國畫和西畫的路子不同,但是如果用心自然也能學成。
徐悲鴻收起畫,問孫多慈是否報考了文學係沒有被錄取,才會改主意來的藝術專修科旁聽。老實乖巧的孫多慈點點頭。其實她雖然喜愛畫畫,但她當時的確是報考的中文係,不過卻落了選,所以為了進入中央大學,她隻能選擇做藝術專修科的旁聽生。此時徐悲鴻的臉上並沒有表情,但是話語間似乎顯得有些惱怒,他對孫多慈說自己的藝術專修科可不是殘羹剩飯。
聽了這樣的話,孫多慈漲紅了臉,一句話也不敢反駁,但是心中焦急萬分,因為她本意並非如此,在她的心裏學畫與學中文是同等重要的,況且她自幼學畫,怎會覺得這藝術專修科是殘羹之類?
就在她苦無申訴的時候,徐悲鴻卻大笑起來,他看著誠實的孫多慈,突然多了些好感。這時,他放過了孫多慈,卻又揪住宗白華不放,直言他為自己推薦的學生不行,其不行的原因就是進來畫室這麼久,竟然還不敢正眼與他對視。
孫多慈聽到這裏,更是窘迫。在她心裏,徐悲鴻不止是自己將來的老師,更是聞名於世的畫家,她怎麼敢正視呢?如果當時她正視了徐悲鴻,或許之後就不會出現那一瞬間的驚豔了。
孫多慈聽了這話,並沒有馬上抬起頭與徐悲鴻對視,而是將頭垂得更低了,她不知道該如何與這樣一位大家對視。她看不出來徐悲鴻的態度,所以她茫然、慌亂、忐忑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