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龍子僵在那裏,恨得上下牙發出霍霍磨刀之聲。自己中了招進了套處境維艱,但總是要掙紮一番。公孫龍子沒有正麵回應李斯這個讓他根本就不能回應的問題,擱下此事不提,對著李斯道:“李斯兄的辯題何在?”
因為參照比賽規則,李斯並未能駁倒公孫龍子出的辯題,隻是將對手引到了陰溝裏,讓公孫龍子自個兒在麵子與比賽中一決勝負。公孫龍子急著要李斯的問題,心中存著一絲僥幸,憑著自己舉世無雙的辯才,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的經驗,搞定李斯的問題應該不會太難,倘或破解了李斯的問題,那麼他公孫龍子就算不是人,說出去的話猶如小狗放出的屁,這樣嘴皮子上的耍猴功夫擱在名人身上,也算得上是一段軼事佳話,不當人那他去當神不就得了!
李斯笑意漸濃,心道,公孫龍子啊,公孫龍子,你還真是具備資深賭徒的精神啊!第一次賭輸了,非但沒有知難而退,反倒宏揚打不死的小強精神再接再賭,寄希望於下次就能夠鹹魚翻身,幻想著有一天能夠徹底翻盤。這也是很多賭徒前輩曾有過的美好願景,和經曆過的心理老路。
孰不知一旦錯過了最佳的抽身機會,往往會落得個傾家蕩產家破人亡的結局,很慘的!道理人人懂,但一旦身在其中,往往著了魔似的,被一隻無形的貪婪的手推動著越跳越深,直到一發不可收拾,徹底沒有了重新再來的機會。
你公孫龍子既然自認為那麼能耐,那麼能讓你中招之人,自然也不是什麼混在齊宣王的國家樂隊裏濫竽充數的南郭先生。常言道,驕兵必敗,你既然如此輕敵,那麼就要做好自咽苦果的心理準備。李斯的問題是,先有蛋,還是先有雞。
這是個論點自擬,論據自備,隻要能自圓其說便可勝利的問題。這題看上去就像是戰爭年代知性優雅的女間諜,看上去很美毫無殺傷力,卻往往會在你最High的時候痛下殺手。
公孫龍子剛接到題目的時候,嘲笑李斯,這不是白送上來的勝利機會麼,這種自由發揮似的辯題,別說他公孫龍子,就算是一個剛入門甚至是不入門的普通人,也會輕輕鬆鬆地搞定。
自然是先有雞,然後才有蛋麼!因為是雞下蛋嘛!多簡單的常識啊!等等等等,公孫龍子自己對自己說等等,這就是個很危險的訊號了。這個貌似弱智的問題,就好比武俠書中的奇門毒藥,對普通人或者傻子沒有什麼危害性,但對高手卻有著階梯性的摧殘力,武功越高往往中毒越深。公孫龍子的學識要是轉化為武功段數,怎麼著也是個華山派掌門人嶽不群的級別。
對,是雞下的蛋沒錯,可雞還不是從蛋裏孵出來的嗎?公孫龍子,被看上去老實敦厚如郭靖般的李斯,活生生的用亂寫的《九陰真經》逼成了自己跟自己打架過不去的歐陽鋒。
這場論戰在李斯留下的堪比哥德巴赫猜想的通俗版“雞和蛋”的問題中落下了帷幕。
12、高材生成了潛逃犯
這就像是個蘭陵學府的魔咒,不論是韓非還是公孫龍子,但凡是個高手名人,起初的光輝,在遇見李斯這個宇宙無敵號吸光器之後,無一例外地都會光線轉移。
慶功宴上,眾星捧月般的李斯與無人搭理的公孫龍子,成為了宴會上一抹炫麗的風景。與其說這是人情冷暖,不如說是自然選擇。
不是沒有人前去理白公孫龍子,可無一例外都無辜地淪為公孫龍子泄憤的垃圾桶。沒有人願意被罵,更何況你公孫龍子現在是落水狗,掉了毛的鳳凰,惹你的是李斯,又不是我,我又不求你辦事,憑什麼要做你小子的滅火器和撒氣桶?
春申君看向李斯的目光,熏紅了公孫龍子的眼。說不嫉妒那是不可能的,至少公孫龍子還沒能修煉到那種境界,但凡活躍在辯論舞台上的才俊,無一不是名和利的狂熱追求者,勝負看得比爹娘都來得重要。
李斯注意到了角落裏喝著悶酒,衝他兩眼噴火的公孫龍子。身處卑賤之位的李斯很是能體味公孫龍子此時此刻的心情,那是一種比吃了黃連灌了黃湯都要難受的滋味。他走上前去,想去拉著公孫龍子的手,訴說一下比賽第二,友誼第一,想去告訴公孫龍子,他李斯對他的才學辯才還是極為欣賞和佩服的。可是,在公孫龍子的眼裏,李斯的這種舉動,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裹著糖衣炮彈的侮辱行徑,不論李斯說什麼做什麼,在公孫龍子看來,都是居心叵測別有用心。一句話,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他往李斯臉上潑了整整一杯子的酒,而後帶著類似於阿Q的勝利快感,狂笑著揚長而去。李斯抹幹淨臉上的酒水,絲毫沒有受到剛才羞辱事件的影響,依舊淡笑自若,談笑風生。仿佛剛才被潑酒的那個人不是他,被辱罵的人不是他。這份氣度,這種心態,讓李斯的形象頓時又高大幾倍。如果那個年代也興**的話,李斯的關注度將會以指數爆炸的方式增長。就算這是一場秀,那李斯也可謂是實至名歸的“秀外慧中”!
李斯前去給春申君敬酒的時候,麵對一個男人小太陽般的灼熱目光,再一次羞得滿麵緋紅。那時的李斯雖然已經是個36歲的青年,但畢竟隻轉戰過上蔡和蘭陵這兩個小地方,長年過著三點一線的生活,雖然飽學詩書但終究是紙上談兵,涉世未深,在某些方麵還是很單純的,鬧個大紅臉也是情理之中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