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死無葬身之地!"王翦聞言大驚,慌忙道:“那現今該當如何?”贏離默然搖頭,無奈道:“雖是如此說,但這也隻是我的推斷而已,無法令眾人信服!”王翦沉吟不語,贏離說的是,自己於軍中卑職小,而他又無甚威望,即使對胡陽說明,隻怕他也會不屑一顧,但那趙奢確實是個隱患,想來想去,還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隻得搖頭道:“那這可該如何是好?”贏離不語,在腦海中細細想了想闕與之戰的細節,靈機一動,指著沙盤對王翦道:“王將軍,你來看!”王翦聞聲望去,隻見贏離指著闕與城道:“闕與共有四門,我中軍大營此時位於西門,北門是山澗,而後是趙長城,這裏隻有一條小路貫通,不利大軍行走,我想趙奢不會選此道突襲,剩下隻有東、南兩門,趙奢若至,必經南門以襲我軍,而南門外有一座高山,可眺望整個南門,倘若我軍此刻及時占領此山,並派精兵強弩據山而守,卡住這突襲要道,如此一來,趙奢的突襲便失去了一個“奇”字,安有不敗之理?至於闕與城內的守軍,哼哼,所謂無必救之軍者,亦無必守之城!倘若援軍一敗,闕與城便是我軍的囊中之物!自可任意攻取!”王翦搖頭不語,良久,臉上帶著三分苦笑道:“公子的部署都非常正確,即使不能取得大勝,也不會使我軍處於劣勢,隻是胡將軍剛愎武斷,是不會聽取我們的意見的!所做的這一切僅僅是徒勞罷了!”“不!”贏離笑著道:“我們並不出麵!”“哦!”王翦驚疑道“那該如何?”贏離暗咐,自己如此做,也是仁至義盡了,若是不成,那便是老天要亡這八萬將士!怪不得旁人了!隨即道:“胡陽最為信任的是步軍主將蒲偃,此人勇猛彪悍,深的諸將信服,但卻無甚頭腦!王將軍不若把這沙盤獻給他,賣與他個人情!在談論兵事的時候稍稍提一下,隻需討得五千兵馬即可!”蒲偃便是那日幕府議會與王翦爭執的那員將領!而王翦聞言不禁肅然起敬,沙盤的厲害自不用說,若呈了上去,這可是大功一件,可贏離沒有一點不舍的樣子,如此胸懷讓人欽佩,即使是自己恐怕也不會如此大度,因為軍功實在是太難得了!想到這裏,王翦報拳道:“公子大度,末將佩服!此番定當不辱使命!”贏離歎道:“若能救得這八萬將士性命,此功棄之何惜!”王翦拜服不已!兩人又閑論了些瑣事,王翦便回營了!五日後,王翦給贏離帶來了一個消息,胡陽見到蒲偃獻的沙盤後,大加讚賞,與諸將細看半晌,當場派人快馬回鹹陽為蒲偃請功!至於駐守南門高地之事,決口不提!贏離聽到這個消息後,頓時蒙了!良久,仰天長歎道:“胡陽誤國啊!”攻打闕與的秦軍一波又一波的發動衝擊,已經過去了十天,贏離默默的計算著日子,看著麵前的錦帛,提筆寫了一封信,放在了錦囊之中,命人召來王翦,將錦囊交給了他,囑咐道:“王將軍,胡陽輕敵自大,此戰必敗無疑,這裏有錦囊一個,你到了鹹陽後密呈大王,不可讓其它人知曉!”王翦一驚,問道:“那公子呢?”贏離麵色肅穆道:“若我被擒,自當麵西就死!我雖年幼,但贏氏一族,隻有斷頭將軍,無貪生小人!”此戰若敗,驍勇善戰的將士尚且不能存活,何況一個幼童呢?王翦默然應聲,兩人正沉默著,咚…咚…咚…中軍大鼓如驚雷般響起,二人一驚,急忙走出大帳,隻見一軍士急步跑來,跪伏在地道:“啟稟公子,趙國援軍到了!胡將軍命屬下請您到幕府議會!”贏離聽聞一驚,也不管那傳令的士兵,與王翦大步向幕府走去,到了大營,諸將已就座,中間放著贏離製作的沙盤,胡陽坐在主位上,一臉陰沉,環視眾人,肅聲道:“今趙奢領兵六萬,不過三日即達闕與城下,並占據南門高地,如今我軍的一舉一動都盡在趙軍眼裏,此乃危局,諸位有何良策破敵啊?”眾將聞言一時沒了聲氣,遠不像當初攻打闕與時的意氣風發,現在的局勢已經是再明了不過了,數十日來,八萬秦軍連番苦戰,已盡皆疲弊,如何再敵趙奢的精銳之師,何況南門高地乃是兩軍之間的咽喉要道,而今正被趙軍占據,此消彼漲之下,秦軍必敗無疑!但就是在這危急萬分的時刻,卻沒有一個人敢說退兵,因為退兵就意味著敗,回到秦國之後,便是死路一條!秦國軍法:攻伐無果而退軍者,諸將皆斬!良久,營內的數十員將領都默不作聲,時間仿佛在一瞬間便靜止了,胡陽見帳中沒有一人回話,心中不由得火起,怒斥道:“如今趙軍新至,爾等還不盡快想出良策破敵,難道想盡皆葬身於此嗎?”說著,將麵前的案幾砸的咚咚作響!贏離看著在主位上焦急萬分的胡陽,對他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厭惡感,要說胡陽也有幾分勇力,但他狂妄自大,不識韜略,以才能論之,還遠遠達不到秦國第十四級的左更之位,關鍵他是羋戎的心腹,秦國本就排外,羋戎掌權後,更是公然排擠他國有才士子,大肆啟用私黨入朝,以為呼應,不然就憑他怎能坐上左更之位!正要說話,一司馬急報:“稟將軍,趙軍對我軍發動突襲,前軍不敵!蒲偃將軍求救!”“什麼?”胡陽聞言大驚,片刻便冷靜下來,隻見他‘謔’的站起身來,大喝道:“諸將聽令!命爾等速速回營,整合本部兵馬,隨我迎敵!”“嗨!”“且慢!”眾將接令,正要各自歸去,忽有一聲傳來,眾人尋聲望去,那人正是贏離!臨別時安國君雖曾多次告誡過他,但在這生死存亡的關頭,他也顧不得這許多了,而此時胡陽正焦急著,聽得贏離出言反對,眉頭一皺,但介於他的身份,隻得不耐煩道:“公子年幼無知,不識兵事,還請慎言!”意思是你還隻是小孩子,不懂就不要胡亂言語!贏離輕蔑一笑,起身踱了幾步,走到大帳中間,目視胡陽,沉聲道:“將軍要率大軍禦敵,本公子並不反對,但無論如何,也應留一偏軍駐守大營,防備闕與守軍,倘若此時全軍出擊,闕與守軍趁勢殺出,斷我大軍歸路,再與趙奢兩麵夾擊,我軍又當如何!”眾將聽聞也是連連稱是,認為言之有理!胡陽聞言先是一愣,接著又哈哈笑道:“公子多慮了,我軍攻城數十日,雖不曾拿下闕與,但城內的趙軍恐怕也是傷亡殆盡,如此一來,他們還有何兵力夾擊我軍?”說著眼中閃過一絲凝重,贏離毫不退讓,追問道:“將軍怎知闕與守軍傷亡殆盡?”“這…這…”胡陽答不上話來,贏離冷哼一聲,道:“這恐怕隻是將軍的猜測罷了!”在這麼多人麵前公然落他的麵子,胡陽不禁惱羞成怒,喝道:“公子怕是逾越了,出征時大王曾有嚴令,您隻有研討兵事之權,不可參讚軍機,況且今日您能坐於此處已是本將軍特許,但凡軍國大事還請公子自重!”“你…”贏離大怒,卻是不好發作,胡陽是有王命在手的,自己不從,隻怕是說不過去,“你…你…”胡陽也不給他說話的機會,嚴厲道:“我是征趙大軍主將,此戰但有任何差池,由本將一人承擔,爾等聽命就是!”“嗨!”眾人應聲而去,胡陽不再理會贏離的勸告,也隨眾人大步踏出,營內隻留他一人!看著空蕩蕩的大帳,贏離無奈地癱坐在地上,心如死灰,胡陽此舉,根本就是在自取滅亡,可憐那八萬將士都要因為一個愚昧的主將而飲恨沙場!到此時,贏離才明白,什麼叫做“一將無能,累死三軍!”不知過了多久,夜幕慢慢降臨,營中點起了無數火把,贏離獨自一人站在大帳門口,看著遠方,前麵的喊殺聲依然響徹雲霄,絡繹不絕,贏離雖然知道此戰必敗,但還是抱有一絲希望,希望胡陽的最後反撲可以扭轉敗局!正想著,右邊大營一陣人仰馬嘶,火勢衝天,心中正疑惑著,“報!”一騎飛奔而至,翻身下馬,直往大帳而來,贏離見他一驚,忙問道:“右軍大營出了何事?”那軍士見大帳之內空無一人,隻有贏離站在門口,不再猶豫,急拜道:“闕與守軍得知援軍到來,傾巢而出,襲我右軍大營,我軍不敵,現已攻破營寨!正向此處殺來!”贏離心中大急,現在整個秦軍大營隻有兩千兵馬,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傷殘,合起來尚不到四千之數,這教他如何應敵,贏離此時恨不得立刻去宰了胡陽!正在苦苦思尋良策,又一騎滿身血汙,伏在馬背上,從轅門外飛奔而來,還沒到跟前,便因力竭而一頭栽下馬來,贏離急忙迎了上去,近前一看,那人卻是王翦!眾軍士扶起他,一連喝了幾碗水,漸漸緩過勁兒來,不待他說話,贏離忙問道:“王將軍,前方戰況如何?”王翦喘著粗氣道:“公子,趙軍攻勢太猛,我軍大敗,胡將軍也戰死了!七萬將士啊…全沒了…”說著,竟是嚎啕大哭了起來,半晌,仿佛是又想起了什麼,抓住贏離叫道:“公子快走,如今趙軍正朝大營殺來,再不走就晚了!”說著,就要掙紮著站起來,而贏離聽到這個消息,眼前一黑,竟是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