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湖輕笑,撐著虛弱的身子站起來,將口中一粒東西吐到早已準備好的藥水裏,放到騰空的紅杉木盒子,然後自己踉蹌的走到床上,躺下,雙手平放到胸前,這個姿勢,紅鴿會以為她是睡著了。
閉上眼,黑暗中例例往事浮現,她垂死時被傾城送進長白山,江神醫號稱神醫,可不是人人都能救,他謊話騙走了傾城,因為她必須走,那樣,才能暴死途中。
孝文太後早就想殺掉這個害得她們家子孫相殘的女人,傾城枉被說成聰明,可是一生中,她卻不斷被自己的聰明與善良所害。
她不是狼心狗肺的人,不知道知恩圖報,她曾說過,她早就還過傾城的恩了,隻是傾城不懂得而已。
太後娘娘殺心已定,阿九卻是衷心的,善良的,她冒死采了可解一般毒藥的綠豆交給阿九,在傾城中毒之前服下,可以抵擋一陣……
但誰知太後娘娘怕她不死,後來補了一箭,正中要害。
雲湖臉上露出一絲微笑,而今,她又要再救她一次了。
臨出嫁前母後將外公留下來的傳家寶交給她,讓她一定一定要給她爭氣,不要讓那個賤人的女兒給比下去,她一生都為這個目標在努力啊,可是……她忘記了她也是人,有人的情感。
江神醫束手無策,她將那顆被太公珍藏了不知道多久的靈珠拿出來服用,活了下來,所以……她不是靠毅力活下來,而是靠靈珠。
現在,她為愛而死,隻為那一句,你也是個好人。
眼淚劃過眼角,帳外有了響動,紅鴿悄然進來,首先看到桌子上的片狼藉,接著看到了紅杉木盒子,她將它抱起來,掀開床帳看了看,還好,貴妃娘娘睡了,她欣慰的笑了笑,安心了。
又輕手輕腳的出去,帶上門,“娘娘睡著了,可能沒事了,你先回去罷,小心被皇後娘娘發現懷疑。”
她對香杏兒道。
香杏兒點點頭,“好罷,我先回去,有事你再來找我。”
紅鴿有些心疼的看著她的臉,“你在那裏受了不少委屈罷,可恨皇後居然下手這麼狠。”
香杏兒無所謂的道:“這一點痛算得了什麼,能完全貴妃娘娘交給我的事,就算是我對得起娘娘了,死也無憾。”
紅鴿眼圈發熱,歎氣道:“她呀,左不過就這幾天了,你再忍忍。”
“恩,我走了。”
“我和你一起走,貴妃娘娘讓我把這件東西交給大胤皇上。”
兩個人攜手出去,香杏兒有些顧忌的看看裏頭,壓低聲音道:“你說,貴妃娘娘喜歡那個大胤皇帝嗎?自從傾城公主病了後,她一直在數在日子,還時常問我們大胤的狀況?”
“可能是喜歡的罷,娘娘有一塊手帕,用得好舊了還舍不得扔,上麵繡得是遊龍戲鳳,不可能是這位皇上送的,那肯定就是大胤皇帝了。”
“唉,隻是可憐了瑞皇子了,隻有娘娘一人疼,你沒見皇上的態度,根本不管不問的。”
“其實貴妃娘娘也挺可憐的,一輩子人是聰明得緊,在後宮翻雲覆雨,隻是找了一輩子,也沒找到一個真愛自己的人。”
“別瞎說,小心娘娘聽到。”
“聽不到,剛才進去看,睡得沉沉的。”
絲帕,原本也是雪白的,日積月累跟著她到冷宮折騰一翻,如今再洗也不如先前白了,上麵遊龍戲鳳的刺繡是蘇放繡娘的功力,針針都用盡了心血,一塊帕子也費時三月。
一陣風吹來,未關的窗,字句落入耳中,也掀起了輕薄如紗的帳帕,遊龍戲鳳的帕子,隨風而去,落在地上,染了纖塵。
三個月後。
薇靜抱著孩子跑進來,立在殿下道:“不好了公主,皇後娘娘突然爆病死了。”
我穿著家常宮裝坐在榻上繡一件繡品,聞方放下針線挑挑眉,有些疑惑的道:“哦?怎麼這麼突然?”
我有些替她肚子裏的孩子感到惋惜,再過幾個月,皇室又可以添一位子嗣,多好的事。
“不知道,太醫還在查。”
“那皇上呢?”我問,站起身來,從她懷裏接過月兒,算算日子,冷玨也該到達北齊了,齊太後失了女兒後番然醒悟,親自鬆了口,接月瑤回來指日可待,所以皇上特地讓他去接,其實,已經再也用不著他了,也不敢妄自用。
他現在已經是大胤的皇上了,月兒的幹爹,等他順利接回月瑤,便要順便帶月兒走,回大胤,她雖然不舍,可是這一切是他的心願,她會尊重。
看著月兒,想起那人音容笑貌,不覺在心裏歎了一聲。
薇靜見她歎息,擔憂的道:“公主,又想起月兒的爹了?”
她也跟著歎了一聲,“要說這也是最好的結果,他本來就不適合做帝王,跟著太後娘娘回山裏念佛頌經不是挺自在的嗎?至少不用擔心他的生命安危。”
我低頭苦笑一聲,“是啊,這是他的心願,他此生的理想便是活在沒有爭鬥沒有廝殺的世界裏,宮廷更是不適合他,說起來都怪我,如果不是我,他可能一輩子都會待在寺裏,就不會發生這麼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