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政殿裏那一仗直到傍晚時才結束,兩個人都筋疲力盡,大家都以為皇上會把這個人押進地牢,或者當即處死,可是沒有,兩人打了一場,又一起去清泉池泡了溫泉。
或許,那人是皇上的仇人。
或許,他們是仇人之前還是朋友。
這些都不得而知,阿寶不準我去勤政殿,我便沒有去,帶著他與蘇蘇默默在院子裏散步,透透氣也好,心裏那麼多迷團都快憋死了,脹死了。
中宮殿宮人送來皇後娘娘賜下的兩道菜,一道八寶鴨子,一道翡翠蝦球,我命人提進去,打賞了送來的宮人,又道:“皇後娘娘太多禮了,連著送了幾天飯菜,我的身子早好了,回去告訴娘娘,以後就不要費心了。”
“我家娘娘說了,淑妃娘娘現在侍候皇上操勞,應該多進補才是,明個兒有長白山來的人參,說還要給娘娘燉了補身。”
長白山,這個名字從腦子裏一閃而過,竟然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聽過,
“長白山是哪?”
我不禁問道。
蘇蘇長年在宮中,自然是不知道,阿寶張了張嘴,有些遲疑,最後,還是那宮人道:“長白山在南秦,是一座非常美麗的山。”
我恍然哦了一聲,點點頭,笑著道:“回去代我向皇後娘娘問好。”
他謝了賞錢,轉身退下。
蘇蘇扶著我往裏走去,“該用晚膳了,我們進去罷。”
我不說話,回頭看了看阿寶,他遠遠的跟在後頭。
入夜後宮裏顯得更加金壁輝煌,萬盞宮燈淩亂散於宮中各個角落,就連最沒落的冷宮都遙遙照得見,我歎一聲,扶著蘇蘇進了膳閣
晚上,直到很晚,勤政殿都沒有傳來任何消息,我以為他今晚不會來了,於是梳洗了躺下睡了。
到四更天時,突然被一陣敲門聲吵醒,夜王被兩個宮人摻扶著搖搖晃晃的過來了,滿身酒氣,口裏含混不清的叫著一個人的名字。
蘇蘇幫著把他扶到床上,脫了靴。
李公公轉過身,歎聲道:“皇上喝多了,今天夜裏娘娘恐怕是休息不好了。”
“沒關係,是跟南秦使臣一起喝的嗎?”
“不是,南秦使臣剛才已經收拾東西走了,皇上自己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喝悶酒,剛才直嚷著娘娘的名字,所以奴才就送到這裏來了,要不然……也不會來打擾娘娘休息。”
我苦笑一聲,轉頭看看床上不醒人事的他,雖然不清楚,可是傾城跟無雙,這兩個字差之千裏,我怎能聽不出?
我低下頭笑了。
皇上原本躺著,突然從床上一躍起來,叫著“傾城,別走……”
這一聲,分外清楚,李公公有些尷尬,紅著臉要解釋,我打斷他道:“太晚了,你也回去休息罷,你放心罷,皇上就留在這裏罷!”
他頓了頓道:“還是算了,奴才就在外頭守著好了,萬一皇上醒來要茶要水的,娘娘身子不便,皇上用慣了奴才侍候,別人怕不順手
“也好。”我點點頭道。
於是他跟蘇蘇一起幫皇上脫了衣服,換了寢衣,又仔細的擦了臉,方才退出去,也不敢走遠,就站在簾後聽吩。
“傾城,傾城……不要走。”
他不斷呢喃著傾城的名字,痛苦的在床上翻滾,緊緊抓著我的手,“傾城,是我錯了,求你不要走。”
我坐在那裏,手臂被他抓出一道道青紫傷痛也不覺得痛,一顆心搖搖欲墜!飄飄蕩蕩跌入穀底。
我輕輕抱著他,安慰的拍著他的背,“別怕,我不走,不走。”
於是他便真的相信我是傾城,窩在我懷裏委屈的哭起來,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男人哭,他顫抖的肩膀和瀅瀅的淚都讓我心疼不已,我怎麼能夠怪他太愛那個女人?不能。
“她沒有走,隻是離得遠了些。”我安慰著他,同時也在安慰我自己,他愛著她,說明他是個用情至深的男子,值得托付。
托付,意識到自己竟然有這個想法時,我也被嚇了一跳。
擱在他背在的手指微微顫了一下,驚怔了一秒,重新回過神來,對自己嘲諷一笑,姬無雙,你怎麼可以這麼容易的就對一個男人動心?他對你好,不過因為你長得像他逝去的情人,並不是真的愛你
我一遍一遍在心裏重複著,直到最後連我自己也分不清,我究竟是傾城,還是無雙。
外頭,李公公與蘇蘇對視一眼,互相歎息。
他鬧了一夜,直到天明時才哭著沉沉睡去,我仰起頭,長長舒了一口氣,動了動被他壓得發麻的手腳,起床下了床。
我趿著鞋緩緩走到外頭,蘇蘇與李公公兩人一夜未睡,困得直打盹,一睜眼看到我,全都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摻扶著道:“娘娘,您怎麼自己出來了?”